隨即他舉斟朝具公一晃,左眉微挑,笑得十分優雅溫和,“具公於司馬宣而言,不只是開國元老,不只是護國宗師,更是我司馬宣的恩師。司馬宣對具公而言,不只是北國君王,不只是宗室晚輩,更是您的弟子。公之言,何罪之有?”
司馬宣語落酒盡,具公佈滿滄桑的老臉上,卻不動聲色地掠過一絲動容。
司馬宣施施然放下酒樽之時,具公已是神色如常。
他呵呵一笑,長身而起,緩步離去的同時,他微晃著腦袋感嘆道:“罷了罷了,我皇已成大器,問鼎中原,不過是遲早之事。老朽,卻是多慮了”
風吹簾動,便是那遠遠飄散開來的話語,也隨風而去。
大殿內,再次恢復了一室清靜。
司馬宣原本噙在嘴角的笑,慢慢地,慢慢地,僵住了。
具公說得沒有錯,自己對那個本來應該死去的婦人,真的動心了。
這個婦人,當她的小臉上掛著委屈和可憐,那種狡黠中混合著怯弱,隱藏著嫵媚的風情,竟是難描難畫。
便是閱女無數的自己,也聞所末聞,見所未見過。
這個婦人,時而膽大包天,時而迷糊率性,時而世故圓滑,時而嬌柔怯弱
這個婦人,比起尋常的婦人來,似乎有好多個面,然而,卻無一處不吸引他,讓他歡喜。
所以,自己才會在得知婦人有難時,不顧一切地趕了過去,竟然連個劍士隨侍都沒有帶,就這麼趕了過去。
所以,自己竟然動了逼她承認自己身份的念頭。因為只要她承認了自己是白驪國公主的身份,那麼,自己便可以以一副不計前嫌的姿態,重新將她納入自己的後苑。所以,明知道讓她成為自己的幕僚會招來世人非議,自己卻還是這麼做了。
因為到如今,他已不能容忍她再受到些許的傷害!
明明不該是這樣子的,可是,感情的事,便是來得這般詭異,它便是這麼莫名其妙地發生了,來得這般突然,這般意外,這般讓人,措手不及
司馬宣靜靜地坐在塌上,左手支著下巴,側頭尋思著。
他俊美的臉在隨風跳躍的燭火中,半明半暗,彷彿是一尊來自遠古的雕塑。
直坐了大半宿,他似毅然下定了決心,在將几上的殘酒一飲而盡之後,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清冷而決然地說道:“天下共主之位,是多少諸侯霸主經年來的夙願,我司馬宣豈可因為一個婦人而置百年功業於不顧!具公說得沒錯,為了日後的雄圖大計,我得快些從中原正統大國的公主之中,挑選一個賢能貌美的婦人為後。或許,如此方能逃過這孽障!”
第二天,鍾無雙如司馬宣吩咐的那般,直到下午才進宮。
不知道那守門的甲士,是因為那兩位隨行宗師的緣故,還是其中一個宗師手上持的那個令牌起了作用,總之,鍾無雙在那兩個宗師的護衛下,通行無阻地進入了北王宮。
讓她驚訝的是,當她被宮人引著來到北王議事殿時,卻見到兩個侍婢在清理地面上的血跡。
大殿中其餘的侍婢,有焚香去垢的,有煮茶溫酒的,還有在替司馬宣整理外袍的。
這一切,雖然井井有條,但是,卻透著怪異!
這是議事殿,按說司馬宣不會在這裡置換衣袍?
鍾無雙正覺得疑惑,已經讓侍婢們整理好外袍的司馬宣,在繫緊玉帶時,徐徐吩咐道:“喚具、邪、盿、疍四公速來議事殿議事。”
“諾!”
候在殿外的嬖人大聲應諾著匆匆去了。
鍾無雙輕輕地走上前,再次像豬一樣,拱著屁股對著司馬宣行了一個叩拜大禮,心裡卻無比痛恨地想著:我恨下跪!我恨這種像豬一樣下跪的姿勢!
鍾無雙心裡還未感慨完,司馬宣已冷冷地令道:“起罷!”
望著揮退眾婢,往榻幾前一坐,自顧品起茶來的司馬宣,鍾無雙忙不迭地起了身,跟了過去。
可她過去之後,卻又為了難。
因為她發現,好像這議事殿中,並沒有適合她坐的位置。
就在剛才,司馬宣隨隨便便說到的這四個人,不僅是北國的開國元老,更是這世間聞名的頂級宗師。
這四個人,無論是誰,那資歷跟輩份都要高出鍾無雙老大一截來。
在這時世,像鍾無雙這樣一個小小的姬妾,無論如何,都無法與這樣的開國大勳平起平坐的。
可現在,司馬宣坐在主榻上,他前方的榻幾雖然是左右排開的,鍾無雙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