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曾經想要狙殺於她!
司馬宣低著頭,他怔怔地望著懷裡的鐘無雙,一時間,心裡翻湧著各種念頭,數種說詞。
最終,他卻喟然長嘆一聲,低低地說道:“是!我曾經是想過要狙殺於你。如果不是鍾媚那婦人,搶在我派出的劍士之
前下了手,早在你婚嫁當日,你便喪命於我的劍士手中無異了。”
只是一轉眼,司馬宣的聲音又恢復了平和和從容,一如平日。
未想到他會坦然承認此事,鍾無雙倒是愕然了。
鍾無雙輕輕地自他的懷裡掙開,緩緩抬眸朝司馬宣望來,嘴唇微張,聲音沙啞含糊,“你為何想要殺我?我,可是你的結髮妻子呀!”
她這時的聲音有點恍惚,眼神也有點空洞,似是在對著空氣說話。
明明司馬宣就在她身邊,明明他就擁著她,她卻寂寞得,彷彿在自言自語。
司馬宣望著鍾無雙,心中大痛。
他緩緩將鍾無雙帶入自己的懷中,小心翼翼地摟緊她,喃喃解釋道:“當今世上,群雄迭起,而宗王室無力,已無一統天下諸侯之霸氣。我司馬宣自執政以來,便誓要取代宗天子,帶領我北國子民,譜寫千秋霸業,留萬世之名。其時,我徒有雄心萬丈,卻不知世上情為何物。在我看來,要成千秋功業,自當有所捨得。無雙與我,雖然早有婚約,但白驪國國小財弱,於我稱霸一事上,並無助益。如若我能娶得強國公主為後,她的母系,自然可以成為我強大的助力,於我稱霸之事,實在多有益處,可以早日讓我達成心願。可是,我錯了,自我遇見你之後,便知道我真錯了。”
鍾無雙緩緩閉上雙目,心底那股冷意,又緩緩溢了上心頭。
是啊,在這天殺的世道,司馬宣的想法,是多麼的理所當然。
在他眼裡,鍾離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一條鮮活的生命,而是防礙他早日登上天子之尊的阻力。這樣的婦人,自然要除之而後快了。
除了這個婦人,另娶強國公主,這讓司馬宣稱霸天下的野心,可以提前數年實現。如此利國利民的好事,犧牲區區一個婦人,實在是太划算了。
鍾無雙正在自苦,司馬宣卻把他的臉擱在她的頸側,久久一動不動。
鍾無雙任由他摟在懷裡,木然,僵硬。
直到司馬宣含著鼻音的聲音再次傳來,“前事已錯。然天見可憐,終是讓我迷途知返。無雙,終我司馬宣一生,將不再負你。如此,我們不計前嫌,歡喜度日,百年相守可好?”
在鍾無雙的沉默中,司馬宣哽咽的聲音又起,“自此,我憑一己之力圖霸天下,你便留守我的後苑,為我生兒育女,可好?
鍾無雙睜大雙眼,任由淚珠兒從明眸中流落於頰,“早知如此,你又何必當初。”
司馬宣低著頭,他的唇貼著她的額心。
溫柔地貼了好一會,他輕輕的,吐詞明白地說道:“無雙,我深知前事已錯,自識得你來,你愛慕南宮柳時,我患得患失,你為他前往胡城之時,我亦為你擔驚受怕。你成為我後苑之婦時,我雖知你並不情願,然而還是欣喜若狂。你詐死逃逸之時,我幾乎已無生念。痛失大子,我與你一般,亦是肝腸寸斷。自與你相識以來,我,便不再是我了”
他移開她的臉,溫柔無比地望著她,閉上雙眼,吻上了她的唇,喃喃而語道:“這許久以來,我嚐盡世間諸般煩惱。自此,我想你時常伴我身側,霸於後苑,與我朝夕相對,生死相守,再無分離之日,此生必不負卿!”
聽到這裡,鍾無雙伸手推開了他,她仰起淚痕儼然地臉,滿是悽楚。
望著他,在司馬宣含著乞求,帶著詢問的眼神中,鍾無雙低聲問道:“皇上可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
鍾無雙說出這句話,見司馬宣低眸不語,不由輕輕一笑。
這一笑,帶著刻骨的悽然孤苦,側過頭,鍾無雙望著虛空,語氣不帶起伏,一如她已然死去的心,淡淡說道:“皇上欲霸我於後苑,卻不能容我獨霸後苑,不覺可笑麼?如若皇上當初懂得情愛,不納他婦,我的孩兒,又怎麼會半途夭折?!”
嗤地一笑,鍾無雙的聲音轉為低弱,“我這條命,本是撿來的,上天真若收了去,也就由得它了。以前,無雙甚是惜命,總想活得快活恣意,總是狡計百出地為自己謀劃將來,然而我卻不知,我再是善謀善算,終是算不過天。孩兒已失,你我便情緣已斷,皇上若還冷惜,便放我重回邊城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