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柳急急衝上幾步,手扶著城牆,暴喝道:“何人擅自出城?”
直過了少頃,他身後的武將方訥訥而言道:“是皇后。”
“皇后?”
南宮柳先是一驚,隨即突然明白過來。
他再次伸手衝著城下,嘶啞沉響,用盡全身的力氣暴喝道:“皇后意欲為何?你給我回來——”
他的喝叫聲是如此的單薄,一僅吐出,便被城牆上的風一吹而散了。除了站在他身邊的幾個近臣,再也沒有任何人能聽到他的聲音。
所有的將士,所有計程車卒,都在望著那輛離司馬宣的軍隊愈行愈近的馬車跟數十位劍士。
而此時,馬車中的楚佩面色卻越來越白,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唇,手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裙裾,呼吸明顯加快。
鍾無雙終於發現了她的異常。
眼看著前方各路諸侯的大軍在望,她腦中靈光一閃,終是忍不住問道:“皇后可是要臨產了?”
知是此時瞞她不過,楚
佩只好咬牙點頭,“腹中時痛時緩,似有臨產之像。”
鍾無雙聽後先是一怔,隨即咬牙痛喝道:“你這婦人怎可如此”
話方至此,鍾無雙卻嗖然打住了。
從她第一次見到這個楚佩時,鍾無雙便已知道,這個婦人對南宮柳的感情,已深入骨血。
目前的處境,除了這種方法可以一試之外,委實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讓南宮柳在不傷原氣的情況下可以突圍,快速趕回南國。
畢竟,現在不是司馬宣一路大軍。就算司馬宣願意為了自己放過南宮柳,其他的諸侯也未必願意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再說了,司馬宣重自己是一回事,可他會不會因為自己而放過南宮柳,會不會放棄清除這個他圖霸天下最大的阻力,便是鍾無雙也沒有把握他為了自己會放棄這一切。
畢竟,只要南宮柳回到南國,只要他能及時阻止公子坤夷入城,那麼便是各路大軍追至,南國是他的根據地,糧草軍需無需長途跋涉方能送達,如此,即便敗北,亦可保他南侯之尊,亦可免他滅國之患。
以南宮柳的能力及野心,他必將會成為司馬宣永遠的敵人。
放虎歸山,視同大患!
這道理,鍾無雙懂,司馬宣就更懂了。所以鍾無雙從未想過要左右司馬宣的想法,讓他為了自己放棄什麼。
身為司馬宣的婦人,鍾無雙實在沒有立場再為南宮柳做什麼了。
可是現在楚佩已經是這個樣子,這種狀況,而且還是在鍾無雙的眼皮子底下,是以,她不能不管,不能不顧。
深深吸了口氣,鍾無雙強令自己冷靜下來,望著面上痛苦之色愈盛的楚佩,她冷靜地問道:“待會到了陣前,必得由你出面挾我於眾諸侯之前,在他們未能同意放南王離去之前,你不能由他們看出分毫不妥之處,如此,你能做到麼?”
楚佩深深望向她,隨即咬牙點頭。
鍾無雙鄭重其事地再叮囑道:“婦人產子之痛,非常人所能忍之,你能強撐之時,必然不多,是以,在面對北王之時,你待我不必手軟,否則難免會功虧一簣,如此你可明白?”
楚佩看向鍾無雙的目光,有震驚,有感動,更多的卻是愧疚。
她深深地望著鍾無雙,原本隱忍的淚水在眶中打了數轉之後,終是忍了回去。
鍾無雙回望著她,再次鄭重提醒道:“皇后與從諸侯對面之時,須歷數宗王無能,不足以擔當天子大任。同時,皇后亦要強調,當世自有天子以來,素以仁義之道傳世服眾,此為根本。如眾諸侯直斥南王逼宮之舉,皇后不可直面與之為敵,但亦要針鋒相對,不可讓他們佔盡道理。要知道,現在你站在當世諸侯面前,代表的已經不是你這個婦人,你代表的是南王!是南國!皇后可明白此中道理?”
楚佩燦然一笑,“現下卻是明白了。”
鍾無雙點頭,她將楚佩已然冰冷的小手重重一握,爾後嗖然轉頭,對馬車內的另三位侍婢及外面的劍士沉沉吩咐道:“一旦事有轉機,你等須護著皇后速速遠離危地,覓得隱蔽之處,讓皇后就地待產,萬不可愴惶逃命,傷及皇后及她腹中大子!”
其實,此次護衛她們出城的劍士,俱是楚佩跟南宮柳的謀士挑選的忠義之士,這些人,不僅功夫了得,更是可以為南宮柳豁出性命之人。
鍾無雙與楚佩的一席對話,原本便被這些耳力過人的高手聽在耳裡,是以,對鍾無雙,他們已是萬般感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