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視線瞬間相遇,她看到鍾無雙,緩下步子,目光流淌。
鍾無雙走下階,靜靜地注視著她。
想她第一次識得這個婦人時,還是在各路諸侯列隊進入宗國城門之前。那時,鍾無雙也只是隔著車簾聽得她的聲音,並未見到楚佩本人。
後在闕臺之上,其時鐘無雙正被司馬宣橫抱於懷中,處境尷尬,是以,對她也未能多加留意。
前兩次皆匆匆偶遇,現在,鍾無雙終於可以大方而仔細地打量眼前這個婦人了。
她的鵝蛋臉上眉毛修長,膚白唇紅,雙目盈盈,美得端莊。
鍾無雙心中不禁苦笑。
想她們雖素昧平生,卻必定早已熟知了對方的名字。如今,兩人終於以明確的身份相見,想來這是冥冥中早就註定之事。
楚佩似乎對鍾無雙的打量早有預料,衝她微微一笑,行禮道:“楚佩貿然來此,不知可擾了夫人?”
鍾無雙淡淡莞爾,還禮:“皇后何出此言,妾未曾遠迎。”
說完,鍾無雙命侍婢準備榻幾,請她到堂上去坐。
楚佩由侍婢扶著,在下首落座。
直到她坐定了,鍾無雙方微微一笑,“不知皇后為何事而來?”
楚佩端坐,淺笑地看著她,卻不回答。
鍾無雙轉頭,對侍婢說:“你出去問苞廚可備有時下果物,便說我有貴客,請他送些來。”
侍婢面上疑惑,應諾退下。
楚佩唇角微彎,也讓身邊的侍婢下去。
堂上寂靜一片。
楚佩的目光在鍾無雙臉上游弋,片刻,終是開口道:“夫人果然貌美,那夜在闕臺一見,楚佩便已知曉夫人是何人了。”
鍾無雙看著她,過了會,視線落在她輕裘遮著的腰上,輕聲道:“無雙見了皇后,亦是一樣。”
言下之意,各自既然心知肚明,便無須再拐彎磨角了。
楚佩微笑,片刻,卻將話題一轉:“夫人可知邑中之事?”
鍾無雙一愣,想了想,反問道:“皇后可是指夷人奪糧之事?”
楚佩頷首:“正是。”
她看著鍾無雙,目光懇切,道:“楚佩此來,便是想請夫人勸勸我家皇上,休要前往邑中。
“南王?”
鍾無雙一驚,突然想起今日出師的各位諸侯中,並無南宮柳的身影。不由愕然,“據妾所知,此番出師南王並不在列。”
“夫人所言不虛,”楚佩唇邊浮起一絲苦笑,道:“我家皇上雖然不在此次出師之列,但宗天子已經下令,要我家皇上翌日押送軍需隨後便至。楚佩放心不下,往廟中求卦,竟是大凶。我家皇上卻不聽勸阻,執意前往。”
她望向鍾無雙,容色稍整,欠身道:“楚佩不得已來求夫人,還望夫人不吝相助。”
鍾無雙看著她,身體一動不動,心中卻混亂不已,只覺這狀況著實讓她措手不及。
努力保持著面上的鎮定,鍾無雙反問:“皇后怎麼知道南王會聽信於妾?”
楚佩看著她,臉上卻不見一絲波瀾,只勾勾唇角,輕聲道:“夫人與他人不同,楚佩自是知道的。”
周圍一陣奇異的安靜。
鍾無雙暗自咬咬唇,沒有理會她話中所指,只說:“皇后,南王既然是奉天子之命,皇后何不求見於天子?”
楚佩盯著她,表情漸漸僵住。
“夫人不願意?”
好一會,她聲音低低地問。
鍾無雙與她對視,一字一句地說:“妾與南王之間已是過往,此事,妾無法相助。”
楚佩唇色微微發白,過了會,她忽而冷笑:“北王呢?夫人莫非連北王也不顧了麼?”
鍾無雙怔了怔,沒料到她會突然提起司馬宣,不由看著她:“皇后此話卻是何意?”
楚佩一笑,目光深深:“夫人不知,邑中已經聚有夷人數萬,已經危在旦夕了麼?”
鍾無雙一驚,她的手已經不自覺地攥住原本捏在手中的錦帛。
她竟不知邑中情況有如此危機,可是,司馬宣也不知麼?
這次司馬宣所帶去的兵士,全部所加,也不過是數千而已,如何能敵數萬夷人!
心裡雖然驚慌,但是注視著楚佩的鐘無雙卻沒有說話,只是在心中不由自主地要思索她言語中的意味。
半晌,她方定了定神,淡然說道:“皇后若有話,不妨直言相告。”
第一百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