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球圈在我腳邊,哼唧了好幾聲,我抬手摸摸它的頭,笑道:“餓了吧,這段日子讓你吃我做的東西,委屈了?”
毛球點頭低聲“汪”了幾聲,我笑著抱起它,一邊抱它進廚房,一邊笑道:“沒辦法啊,辰簷不在,我便不想學著做菜。”
方踏進廚房,我愕然愣住了。灶頭上,放著幾個碗未收進櫃子裡,旁邊的竹籃裡,還有兩個蘋果,一窩生菜。
我心底猛然跳了起來,手中一鬆,毛球跌落在地,埋怨叫了兩聲,我卻不顧上它,提裙便跑向屋外。
出了靜府穿一個巷子,便到了我託付打掃靜府的那戶人家,那人姓陸,是個年過四旬的婦人。
明明很近的路,卻似山遠水長。
我抬手猛扣門。門開了,開門的卻是一張陌生的臉孔,“姑娘這是——”
“陸嬸在嗎?”我忙道:“我是我是”我喘著氣說不上話,便抬手往左指了指。
那人恍然道:“喲,長這麼漂亮,是靜府的李夫人吧,陸嬸早一年前就搬去通京城了。”
我渾身一顫:“那我家,是誰打掃的?”
那人笑道:“可不就是李相公麼。你相公兩年前回來,見家裡沒人,說他夫人是天底下最美最好的姑娘,又說夫人你遊歷山河去了。說是自己身體不好,等養好了,便去尋你。”
“那他”我的聲音恍惚連自己都聽不清。
“他昨個兒便走了啊,想是去尋你了。”
我一聽此言,忙提著裙子往鎮外跑去。
遠處,遙遙傳來一個聲音:“夫人你叫什麼名兒啊?若有人來找,我好留個信。”
我邊跑邊回頭道:“霍小茴——”
我叫霍小茴,他們都說我神經大條,難以伺候。從小到大,相府西苑的奴僕換了一批又一批,走出去的無一不哭天搶地叩謝天恩。起初,爹以為是風水出了岔子。然而霍家三代為朝廷重臣,祖爺爺那一輩選的地依山傍水,庇廕後世。
其實不是風水不對,是我選擇這樣今朝有酒今朝醉地活著,是我自己上躥下跳折騰再三。
直到有一年,有這樣一個人來到我的身邊。他將我們的名字寫在一起,至此生生相連,不離不棄。
他說他會用他的生命護著我,護著我的小江山;我亦會用我的一生去尋找他,尋找我的天下。
晨光微明。出了遲茂鎮,繞過一個山頭,秋嵐陣陣如煙如漠地吹來,我筋疲力盡地抹了抹額間的汗。毛球也蹲坐在地,呼呼喘著氣。
我朝它笑笑,餘光卻瞥見腰間那青色錦囊,心中一怔,我忙不迭將那錦囊翻開,上面寫著“以木石為骨,以草葉花瓣為血肉,魂魄如體,遂成人形。一年得神智,三年與常人無異”。
後又有一行小字,卻是風和平日戲謔的語氣:“小茴兒莫怪乾爹這時才告訴你。那法子困難得緊,若非事成,決不可讓你空歡喜一場。”
我只覺腦中身體中,空空如也。蹲下身抱著毛球,說出的第一句話竟是:“毛球,我好餓。”
毛球猛地點頭,表示贊同。
我又道:“也很渴。”
毛球仍然點著頭。
我笑著揉揉它,指著不遠處,一個茶寮道:“我們去那裡歇一歇,反正時間還長,我總能找到他。”
茶客零星,我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晨光熹微,遠處山霧朦朧,城鎮漠漠。
小二為了沏了茶,又送上一些小吃。我正倒了茶要喝,旁邊忽然傳來一個清越的聲音:“原來你在這兒,我來晚了。”
我心中一空,慢慢地放下茶盞,回頭望見眼前清毓的,熟悉的面容,英氣且溫潤,眼淚驀地奪眶而出,邊流淚邊笑道:“來了便好。”我一邊抬袖抹淚,一邊拭著旁邊的凳子:“坐吧。”
李辰簷揚衣坐下,手中扇子轉了幾圈,笑道:“在下姓李,名辰簷,澐州人士,遊歷天下,遊手好閒,無正業,有銀子。”
我笑道:“我姓霍,名小茴,永京人士,遊歷天下,遊手好閒,有小江山一座,有良人夫婿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