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在哪一方,無從前往。也曾連問祖父幾次,那地方肯定在遠處,恐自己又要私逃,所以執意不肯說。偏巧日前母親教讀《漢書》,正講起漢高祖下雲夢的一段,才得知道地點是在湖北。若和上次一樣偷跑,路太遠了,母親必不放心,明說又不行;不去更是無望。”
他又盤算了多少天。見母親雖然照舊服藥,時常面帶悶苦之容,與往常不同。並且一步也不許離開,心中不解,益加憂心如焚。最後決定,仍是在靈藥未服完以前,趕往雲夢山去求蒼須客解救。即使不遂心願,那山既是仙靈所居,也許能尋到靈藥仙草之類,到底比起只在附近山谷窮搜要多幾分指望。便留了一封極懇摯的書信,在半夜裡偷偷起身,往湖北雲夢山上而去。
那雲夢山,就在雲夢澤的附近。山並不算大,可是洞壑幽冥,窮極深秀。紀異雖是靈敏,一則年紀大輕,沒有出過門;二則又不懂得外邊事故;三則身上未帶著盤川。起初在山中賓士,還能和上次一樣,採些山果,飲些山泉,以充飢渴。即便出了山,走入山人的村落,有那知道紀光的人,固不把他當作外人看待;就是不認得紀光的,紀異是連日連夜趕路,單討一點吃喝,也還辦得到。等到一路趲行,出了雲貴省界,走人兩湖邊界,誰知越是熱鬧的地方,人情越薄。有時不只要不出吃的,連問路都因紀異不明世俗虛套,說話直率,生得又那般醜陋,不討俗人歡喜,所以不是不理,便是故意捉弄,使他走了許多冤枉的路。他還不敢耽擱,路上至多打一個盹,連睡也未睡好。也不知受了多少飢渴勞頓,好容易才算走到。按他腳程,不過數日可達,卻走了大半個月光景。
雖然僥倖到達,那蒼須客所居的洞穴,卻無人知道。紀異先在前山尋訪,打聽了兩天,沒有頭緒。第三日起,也不再打聽,一個人滿山苦找,又是兩日。雖是焦急,還以為乃母手中無名釣叟所賜的靈丹尚未服完,晚些日回去,除了母親、祖父惦記外,大事無礙。蒼須客既在山中居住,已然到了地頭,早晚間不愁尋他不著。
這日走向一個極幽僻的山洞之中,照例先跪倒默祝一番,然後邊走邊喊。入洞走有半里之遙,漸覺地面平潔,與別處所見洞穴不類。方在猜想莫非蒼須客就住在此洞內?
忽然到了盡頭。這種失望的事兒,紀異連日經過甚多,並未怎樣在意。正待迴轉,忽聽眸的一聲獸吼,聽去甚是耳熟。再仔細一聽,那聲音就在洞壁裡面,餘響猶然未絕。紀異猛想起這吼聲分明和先前在危崖上巧得蘭實所遇怪物的吼聲一樣,後來無名釣叟曾說那東西是個神獸,已為蒼須客帶回雲夢山去看守洞府。這裡既聽到吼聲,必與仙居不遠,不禁又生了希望。
停步回身一看,洞中石壁頗有許多裂痕,試著用力推扳,竟然隨手而動。斷定仙人必在裡面,因防外人入內,特地將人口之處堵死。便擇了一塊可以扳動的石頭,用盡平生之力往外一扳。那一塊六七尺大小嵌在壁上的石頭,像後面有人推拱一般,沙沙兩聲,往外直突出來。紀異恐被石壓傷,連忙縱開時,咻的一聲,石出洞現。未及細看,洞壁後面的一怪物,早跟著衝將出來,渾身碧絨,頭上星光閃閃,正是以前所遇的噴雲神獸。
紀異識得它厲害,倉猝中喊聲:“不好!”拔步便往洞外逃走。逃出還沒多遠,後面神獸已然追臨切近。洞中路徑又黑暗曲折,越靠近洞口,地愈坎坷不平。幸而紀異目光敏銳,如換旁人,就是好好摸索而行,也難免跌倒,何況飛步逃走。紀異一聽神獸追聲甚緊,心裡一慌,恰巧經行之處有許多坑穴,極為險峨,不知怎的一個不留神,踏錯了步,腳被石窩陷住=絆,栽倒在地,立覺一陣腥風從頭上吹過。剛在害怕,猛一動念:“自己此來所為何事?神獸既在此守洞,這裡明明是仙人所居,尋還愁尋不到,怎便逃跑?
死活也須將它制伏,才能得見仙人。”
紀異想到這裡,勇氣大壯,一翻身便即縱起。正待向神獸打去,匆匆回頭一看,那神獸並未追來。記得初跌倒時,吹過一陣腥風,莫非那東西已趕到前面?怎的會不傷自己?且不管它,仍往洞的深處趕去。二次趕到盡頭一看,不由大失所望。原來那洞壁後面的石壁通體渾成,僅有數丈深廣。一層複壁,為神獸藏身之所,已於破壁時逃去。再看被自己扳落石塊的外層洞壁,卻似人力堆砌而成。先還以為仙人仍藏在其內,故弄狡猾,不見自己。及至面壁呼喊乞哀,號哭跳躍了一陣,仍是一絲影響全無,不禁失望。
紀異剛一回身,猛地眼睛一花,那神獸不知何時又回來,正蹲伏在頭層洞壁外面,頭上諸目閃如繁星,對著自己。紀異這時已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