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怨道:“而且,你身上所著的‘蜻蜓冰鏢’的毒,每一刻衝擊你經絡一次,現在只怕又已到了發作的時候了吧?”
他的語氣已漸見鋒銳。
“何況,你臉上的傷也還真有點刺痛吧?不然,你右眼角也不至縱控不住的抽搐了幾次!你的傷對右眼視力肯定有礙。”
孫青霞微微笑道,“你真是未出擊已能知敵深,堪稱是我肚裡的蛔蟲。”
任怨的眼神開始變了。
像兩支針。
浸了毒的針。
他狠狠的從孫青霞上的傷,盯到他的胸前,好像還透過他的肺腑,直盯出了他的背項:
“更且,你背上的傷口,胸前的傷痕,也傷得不輕吧?仇小街的‘搜神指’,一向是攝魄搜魂的!”
孫青霞道:“說的好。你這樣說話,才像是江湖傳聞裡心狠手辣的任霜田任老三!其實,你就一直拖時間在等我身上著的‘冰毒’再次發作。”
任怨赦然道:“我這算心狠手辣?我本一隻不過要求你幫一幫你。把我老婆還給我罷了,卻你偏是不肯——我本來看你這一蹲,全身是破綻,佔了絕對劣勢,反使我門不敢出擊,但現在我想通了;”
他邊說著,春風徐來,他衣快飄飄,雙袖嫋嫋,幾似展翅欲乘風而飛,高潔清雅得是天地同一只白鶴、一張白紙似的:
“——你會不會只幫意這樣一個不易久持、全是破綻的姿勢來唬住我們,讓我們不敢動手,讓我賠了夫人又折兵,空手而退呢?”
說到這裡,他又眯著眼去看孫青霞。
他飄飄欲仙,俯視下踞伏地的孫青霞。
他雙如刀。
刀鋒冷。
冷得像已切入孫青霞的肌裡骨內。
他眯著刀目,像削入剜進孫青霞心坎裡的用鼻音問了一個字:
“嗯?”
孫青霞根本不看他,依然低首,泰然自若,雙眉卻宛如兩道黑色亮劍,靜靜地架住了任怨的兩記眼刀。
“你要動手就請。”
——這就是孫青霞的答覆。
以後他又似進入忘我的狀態。
他居然閉起雙目。
哼著首歌,彷彿包袱中的琴在鳴,他在和著一般。
任怨盯著他,狠得比用錘子把一口釘子敲進木頭裡去還更星火四迸。
他終於點了點頭,向任勞。
——他點頭,就是表示:可以出手了!
笑將剩勇抵天敵
敢把餘忿迫王延
瞬歿剎亡一息間
誰知飲罷遺空筵
這就是孫青霞唱的歌。
他居然在這時候,還能唱歌,而且還能唱這首歌,這樣的歌!
大敵當前,他隔著包袱撫琴,竟閉著眼唱這樣的曲子!
這使得本來正要出手,聯手攻擊的任勞、任怨,不禁狐疑了起來:
這廝在搞什麼鬼!?
同一個疑問,在半山上的兩個女子也同樣不明不臼:
他們怎麼不交手?不打?還在談得如此相知,孫淫魔甚至還坐還了下來、低下來、蹲了下來,對著那麼一頭兇猛的老虎、一隻狠毒的白鶴,在覆霜的荒田上撫琴吟風談他說天下成?
“怎麼光談不打!”龍舌蘭狐疑了起來,自言自語地道,“他們結成了老襟不成?”
小顏聽了,“嗤”了一聲。
龍舌蘭忽然省覺,奇道:“你這小娘子不知生死,這關頭你還笑得出來?”
小顏滿目都是笑意。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瞼浮了起來,眼裡都漾著汪汪的水,亮巒的希望,春陽一照,臉上白灩灩,寫上的彷彿是年輕貌英四個字,連龍舌蘭看了,也不覺心裡一動,再看一眼,仍覺不足,又看了一眼,之後就索性看著她,目不轉睛了。
“我怎麼笑不出來?”小顏仍在忍笑,眸於裡都漾著迷笑,“你大姑娘的這樣說話,我哪能不笑?”
龍舌蘭指著自己鼻子(她的鼻型很尖、很勻、很柔,雖然比一般女子都顯得大了一些,但看去卻很調和柔美,像一朵處於的乳房),“你笑我?我有什麼好笑的!”
小顏捂咀吱格吱咯的笑了起來,又咳嗯咳嗯的強忍了笑,這才道:“你怎麼可以稱他們為‘老襟’?那你當自己大姑娘是啥了呀?”
龍舌蘭嘀咕道:“我這才不管,我聽京裡男人都這樣說話的——就他們說得,我說不得!”
她有點懊惱(也有點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