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一個很大的陰坡,一叢翠竹,半灣溪流。蒼翠之間掛著一塊破舊的經幡,像是一座廟宇。兩人徐徐在青埂上行走,未散盡的露水沾溼了鞋襪衣襟。子泫取來一根木棍,一腳踏上前去,一路為她撥開茂密的青草。直到馬上要下田埂,他狠下心,伸出手攔住了她的去路,“玉安,你就沒有要跟我說的話嗎?問問我這些年都去了什麼地方,經歷過什麼事”
他曾經說過要踏遍河山,將天下的故事講給她聽。而如今玉安迎著他熾熱而怨恨的目光,嘴角只剩一抹冷笑。她從他身邊擠過去,他身體一歪,一隻腳便踏入蕎麥地裡。
“索拉爾是個好地方,物阜民豐,也是兵家要地,你應該留下的。”玉安回過頭,終於開口說話了。
子泫驚急而惱怒,“什麼?”
玉安輕聲嗤之以鼻,未再答話。他被她的淡漠和譏笑的語氣惹怒了,更有一種受傷的感覺。但職責所在,他只得咬咬牙忍住情緒,追隨她來到廟宇的庭院下。
廟宇沒有僧人,且年久失修,半面牆已經坍塌,泥土和著近旁的溪水,滋生了一大叢艾蒿和鳶尾草。堂中的佛像上落滿了塵灰,旁邊的一個瓦盆裡殘留著紙錢的灰燼,不過神龕上的油燈卻仍舊亮著,火光隨風輕搖。玉安點燃了一炷香。子泫抓住香問道:“你糊塗了嗎?墓地離這裡還有半里!”
玉安推開了他的手,“那不過就是一個亂墳崗,難道還指望有個墓碑留下名姓不成?”
“明知是枉費工夫,為什麼要來拜祭?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求官家將她移葬陵園使香火永繼?”子泫分不清自己是在責備她,還是在發洩心中的怨氣。
玉安將那炷香奉在龕上,嘴唇一顫道:“你是要我去提醒官家虧欠了‘那人’,還是狀告皇后逾制處理喪事?”
“玉安”他急躁地叫她的名字,她卻不再回頭看他,音調冷如臘月寒冰,“高子泫,我想安靜一會兒。”
她的話再次觸到他的痛處。四年了。她拔掉了他臨行前送她的茶花,而今冷漠地對待他的每一句話,可見她從沒有原諒過他,又或者根本就沒有看重過他。
子泫心冷如灰,一甩衣袖便向外走。正要跨出門檻,耳邊嗖地響過一絲風聲,他本能地一躲,一隻飛鏢不偏不倚地射在門柱上。他飛身撲向玉安,玉安躲過一劫,他的胳膊卻被射中了。拔出飛鏢向來時方向擲去,但見一個人影嗖地從一個角落閃到另一個角落。子泫正要拔劍追擊,佛像後卻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如果想活命,你就不應該那麼蠢。”
子泫一驚,右胳膊鑽心般地疼痛。飛鏢有毒。
一箇中等個子的黑紗蒙面人從佛像後跳下來,身形舉止頗像讀書人。角落裡的人也走了出來,這人身高六尺,眉心有痣,依稀可辨是江湖中人。兩把劍指向他們。子泫掙扎著站起來,一個趔趄又摔倒在地,玉安連忙扶住他。
“別動!”她攙扶他躺倒在地上,迅速扒開他的傷口。飛鏢射中的地方鮮血汩汩直流,更糟糕的是,因為毒素擴散,傷口附近已有大片的黑色血痕。這並不像烈性毒素,但已經足以致命。子泫的頭一陣眩暈,嘴唇發青,呼吸變得急促。玉安想也沒想便立刻俯身吮吸毒血。
子泫的胸口頓時熱起來,“玉安,不要”他雖然眩暈,卻仍舊清醒。他想阻止她,卻又不敢驚動她。玉安吐完第二口毒血後嗆了口氣,第三口毒血便吞了一半,很快她胳膊發軟,支撐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蒙面人仍舊不放心,取出草繩將他們綁在一起。
“你們是打劫嗎?我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可以給你,命也可以給你,你快救救她,一定要救她她要是死了,我們都活不成了”這是子泫暈倒前的最後一句話。
讀書人轉身對眉心痣說:“表弟,你下的是毒藥?”
眉心痣哼了一聲,“我說過,如果是皇帝,我便給他下一劑麻藥,逼他下旨還舅父清白,可如今來的卻只是他的女兒,倒不如玉石俱焚,也算報了仇!”
“他們會死嗎?”讀書人的語氣有些擔憂。
“現在一人分了一半兒的量,估計也就是昏迷一陣。”眉心痣輕聲一哼。
“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讀書人說。
“你想要的結果根本救不了外公和舅父。”眉心痣不以為然。
一計瞞天過海加二人的談吐形色,玉安總算分辨出了頭緒。她拂去額頭的秸稈,勉強支撐著自己,虛弱地說:“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們是有備而來,早把我的來路弄清楚瞭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們就是前不久因私印紙幣代替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