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眯起,雙唇微翹,看起來更加迷人,“果然吸上一口什麼煩惱都沒了,媽媽說,我多接一個客,便多給我一份大煙,你們誰也別跟我搶啊。”
一聽她這話,焉容立即意識到不妙,用手攥住她的胳膊問:“你怎麼了?”
“沒怎麼呀,我現在不是好得很嗎?快要快活死了!像飛起來一樣,腳下全都是棉花”墨然張開手臂,身子在原地搖晃不定,險些栽倒地上,“還是躺著抽大煙比較舒服,這樣不好,不痛快。”
焉容見她這幅模樣,狠下心來一手將她手裡的大煙槍奪了下來,而墨然竟似沒有反抗能力似的一點力氣也使不上,看焉容搶走她的大煙槍,竟然直直跪了下來:“好妹妹,好妹妹,你把它還給我!”
焉容頓時腦袋發懵,轉身將大煙槍塞到錦兒手中,自己俯身去拉她起來:“墨然你快點起來呀,你怎麼對我跪下了?”
墨然一邊拉扯她的衣襬,一邊敲打她的大腿,“求求你快給我,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此時的墨然渾身綿軟,萎靡無力,那兩手在焉容身上不斷地拉扯敲打,可是焉容卻感受不出太多的痛覺。“你是不是對這個東西上了癮,不吃這個就能死?”
“是,我會難受死的,會痛死的。”墨然坐在地上,蜷曲著身子,用手扣住自己的腦袋,將頭髮抓得亂七八糟。“好多螞蟻在咬我,我的心,我的肺,裡面全是蟲子我快死了”
究竟是什麼樣的痛苦能達到萬蟻噬心的地步?焉容皺皺眉,一咬牙將大煙槍抽過來扔到她腿上,立馬就看到墨然像餓了三五天的人看見山珍海味一般瘋撲上去,就地趴在那裡狠抽了起來。那灰白的煙霧裡,有女人面容憔悴,神色迷離,彷彿丟了魂一般。
許久許久,一杆煙終於吃完,墨然的七魂六魄好像被抽走一樣,整個人形同空殼趴在那裡,費了大番力氣翻了個身,仰面對著焉容,長長嘆了一口氣。
印象中,墨然是個溫柔善良的姑娘,跟自己性格相投,自打袖蘭逝世後,兩人走得越來越親近,變成這副模樣讓她又驚又怕。“你現在好了麼?”
“好了,也清醒了。”墨然的聲音裡帶著冷靜、低沉的情緒。
於是焉容俯身去拉她起來,卻被她一手拂了過去,“我不想起來,還沒恢復好。”
“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後她就看到有大滴的眼淚從墨然的眼眶裡流淌出來,“劉媽和張大嘴合夥整出這樣叫大煙的東西,逼迫我抽大煙,我起初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便依了她,誰知兩三回之後就上了癮,再也離不開這個了。之後他們就逼我接客,我先前三五日才接一回,現在要天天接客,否則他們便不給我大煙。”
竟然又出這樣的歹毒主意來坑害他人!焉容惱恨不已:“你若不抽那個東西,會怎麼樣?”
“會像你方才看到的那樣,生不如死。”
焉容似乎聽到她倒抽氣的聲音,明明是炎炎夏日,她卻感受到有那麼一股涼氣通進肺裡,凍得她瑟瑟發抖。“有什麼辦法戒掉?”
“戒不掉了,每次抽完大煙我都想我再也不會碰它了,可是煙癮一犯,我寧可死也不願意戒掉那個東西。”墨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滿眼赤紅。
通常聽人說“寧可死”的時候,焉容知道,有時候那不過是個氣話,可是自打看了墨然煙癮發作的那一會,焉容也總算明白了,真的有那樣一種痛苦會叫人生不如死。
遇到這樣的問題,她茫然無措,心煩意亂,但第一個想到能給她幫忙的人,是衣纏香。等墨然一走,她便去敲了衣纏香的門。
此刻,衣纏香正坐在梳妝檯上擦自己的髮簪,從精緻華美的漆盒裡取出一支放在手心比量,用最細最柔軟的布擦拭,本就金光閃閃,擦過之後看不出有絲毫的改變,可她還是繼續著這個動作,再取出一條手鍊,往上輕輕呵氣,再擦再看,再小心翼翼地收進漆盒裡,如此重複。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連焉容進來都不知道。焉容倚在門框處,看著她擦首飾的模樣,活潑歡欣如同一個攢了大把麻糖的孩童。
腦海中的衣纏香乖張冷僻,始終帶著複雜的笑,融合著一分嫵媚、一分鄙夷、一分冷漠。很少見過她有這麼純淨的表情,焉容不忍打攪,安安靜靜地立在門口,等著她將所有的東西都收拾整齊才出了聲。
恰在那時,衣纏香也恢復常態,臉上神情淡漠而疏離。“你倒是回來了。”
聽她陰陽怪氣的言語,焉容毫不客氣地回了一句:“是啊,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