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紀無咎一路把說辭都想好了。
葉 蓁蓁還在不平。一開始還知道自己不高興是個什麼由頭,到後來,四面八方的事情想到哪一件都不高興。素月想勸她,又不知她到底遇到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因此無 從開口。自家主子心寬得很,生氣的時候少見,即便惱了誰,咕噥一會兒也就完了,鮮少像今日這樣,拉著老長一張臉,一聲不吭。雖年紀輕輕的,那樣一張威嚴的 臉,看起來像是一尊老佛,讓人十分敬畏。
紀無咎來到坤寧宮,見葉蓁蓁如此,便賠笑道,“你的氣性怎的如此大,傷了自己的身子,讓旁人開心,何至於。”
葉蓁蓁低頭答道,“我沒有生氣。”
“還說沒生氣,”紀無咎輕輕抬起她的下巴,“看看這臉,貼在門上都能鎮宅了。”
葉蓁蓁被迫仰頭,卻垂著眼皮不去看他。
紀無咎低頭在她鼻尖上吻了一下,笑道,“再這樣鬧下去,就不怕我去找別人?”
這話正好戳中她的痛處,葉蓁蓁扭臉擺脫他的鉗制,答道,“去吧,你愛找誰找誰。宮裡頭那麼多女人都等著承恩受露呢,您可千萬別在我這兒瞎耽誤功夫了。”
紀無咎便有些不高興,他坐回身體,雙手蓋在膝上,冷聲道,“你這是什麼話。”
葉蓁蓁冷笑,“實話。”
忍了忍,紀無咎把狠話憋回去,只說道,“我知道你在吃醋。”
葉蓁蓁故意誇張地笑,“皇上這話可真好笑,我吃哪門子醋?咱們拜過堂,做什麼天經地義得很,您真別太當回事。我不至於因為這點事就要死要活的我一點都不在乎!”
紀無咎只覺心臟像是被撕扯一般難受。他突然站起身,死死地盯著她看。她卻是不怕他,抬頭睜大眼睛瞪他。
紀無咎張了張嘴,卻最終無言。軟話說不出口,硬話亦說不出口。就這樣對視一會兒,末了,他終於敗下陣來,一拂袖子,轉身離開。
是 夜,紀無咎睡在了乾清宮。自從出征回來,他有事沒事往坤寧宮跑,再回乾清宮,倒像是客居。乾清宮很大,很寬敞,越是寬敞,越是冷清。他躺在寬大的龍床上, 懷中空空的,心也空空的。寂寞像是遍地的菟絲子,招呼也不打一聲,就瘋狂地攀上他的身體。他不自覺地伸手向身旁摸,這裡應該有一個人,他伸手一撈,就能撈 進懷裡,緊緊抱著。這樣才能睡一個安穩覺。
紀無咎有些悵惘。好像真的離不開她了。
偏偏她還說那樣的話,句句如刀,直往人心窩上戳。
他知道她的性子,她若真的不在乎,就不會氣成這樣。所以他也發不得火,可是雖知她是氣話,他卻依然難過得要死。
是時候振一振夫綱了,紀無咎心想,總要煞一煞她的性子,把她j□j得溫柔體貼一些。
話是這麼說,可他依然有些氣悶,晚上輾轉反側,睡得不好。次早起來上朝時,便有些精神不振。今兒朝上事情真不少。葉沐芳從山東回來了,水庫的工程已順利完工,現在就可以使用。與女真使臣談判的禮部官員也有了表奏,說那邊已經答應了割讓遼東以北的大片荒地。
這都是好事。然而紀無咎心裡頭裝著事,便有些心不在焉,隨便應付過去。他想快些下朝去找葉蓁蓁,又覺得自己該矜持一下,好好晾一晾她,讓她以後老實一些。就這麼矛盾著,底下竟然吵起來了。
又是葉脩名和方秀清這對兒冤家。
爭執的原因是方秀清最近極力提倡的新政。大齊朝海晏河清,但政事上,官員貪墨又成了氣候。方秀清便擬了些政策,目標在於整治貪汙。他私下裡和紀無咎商量過,倆人對此問題基本達成共識。因此今兒朝上便提一提,好讓大家有個準備。
葉脩名與他爭執,倒不是反對治貪,而是覺得他的政策太過於急功近利了一些,官場上各方勢力盤根錯節,不是你想治就能治的,到時候討不著好,反而壞事,引起朝政震盪。
兩人各據一詞,吵著吵著便上升到人身攻擊。讀書人罵人很有意思,四個字四個字地往外蹦,層出不窮,也不帶重樣的,有水平的聽眾光聽罵人就能估摸出一個人的文采來。
紀無咎本來就煩,現在聽這倆人唧唧歪歪,更加不勝其煩,於是狠狠一拍桌子,“別吵了!”
兩人果然住了嘴。周圍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陛下今天為什麼發這麼大火。
“你們回內閣好好吵,吵出結果再來見朕,”紀無咎說著,眼睛向眾人一掃,“還有何事要奏?”
大家夥兒看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