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自那日得知我失憶匆匆離去後,他偶爾也會來看我幾次。只是他性子靜,不多話,而我又是個徹徹底底的口不能言,因此,他來看我時,兩人基本就等同於在乾瞪眼。
然而,對於這樣的情形,我倒不排斥。或者說,反而覺得很自然很舒服
緩步走進前廳,抬頭望去,便毫不意外地見到了一抹矗立在內的傲綠。
今個兒,白露著了件翡翠陳色的長衫,一脈色彩,如碧雲般描繪天成,深深淺淺,襯著那頭星雲銀髮,竟是有種說不出的愜意優雅。
我微微一笑,走到白露跟前,一把拉起了他的手。
'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因為我無言,因為他無眼,因此,我與白露對話往往就是直接拿過他的手,在掌心比劃。
孰知,這番情形落入了緊隨而來的木巖眼中,竟是登時瞪大了眼。紅雪見木巖這般大驚小怪的模樣,當即一把扯過他,推搡著往院外走去了。
血手統領,魔宮宮主白露,無人能進他身至三尺,更不用說是拿起他的手,在他掌心寫字了
然而,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些縱使知道了我又能怎麼辦?讓個瞎子和個啞巴隔三尺對話?怎麼對?
“羅醫說,以寒攻毒,只是一時,現在你的毒基本穩定,藥不可停,為防寒毒入體,需得再加調養。”白露說得既輕又緩,但因兩人距離得近,他說話時,便有絲絲熱氣噴在我臉上。不同於他人,白露的氣息,似乎都是帶著薄涼的。
'怎麼個調養法?'雖然知道他看不見,可我還是望著他疑惑地眨了眨眼。
“後院有天池。”一語說罷,白露緩緩垂下手,寬大的袖口便順勢遮住了那雙白玉的手,他邊向門邊走去,邊對我淡聲說道,“你,隨我來吧”
在白露轉身邁步的瞬間,一縷陽光自門外照射了進來。只見,那明媚的光芒星星點點,沿著男子的側身緩緩聚攏,最終,攏成了一條不可逼視的亮線
‘白露!’不知為何,不知所以,我猛地上前,一把抓住了白露的手。
“吾人?”感受到來自我手掌的熱度和力量,白露不由淡淡地喚了一聲。
就在剛才一剎那,我差點以為,他就要這樣消失了
我心悸地抬起頭,迎上白露仿似冰露的銀眸,緩緩定下了神。
'我牽好你走。'雖然藉口有些蹩腳,態度有些魯莽,但我卻不覺有絲毫不妥,在白露手心寫罷,我便順勢上前兩步,微笑著握住了那寬大衣袍下的玉手。
白露沒有拒絕,也沒有說話,只是任我牽著他的手走出了房門。
然而,我不知道,光影交錯,就在我垂頭向前走的時候,那張絕世冰蓮的臉上,卻緩緩揚起了一抹好看的笑容
很快,我便隨著白露來到了他口中的‘天池’所在地
這是一個寬大得近乎有些空曠的房間。百來平方米的面積掛滿了芙蓉輕紗,它們隨著蒸騰的熱氣,輕輕飄動,仿若仙境。
掀開那些輕紗走近,便見房間正中間坐落著一個用白玉砌成的圓形水池。水池的周圍,有數個漢白玉雕成的龍頭,龍嘴裡正流著股股的熱水。
所謂天池,竟原是一方溫泉。
“以後每日,你便來此處沐浴吧。”
我聽白露這般吩咐,又望了望房內的池子,心下突然興起一絲玩意,不由在白露手上寫道:'平日還有誰在這沐浴?'
待我寫完,卻覺白露一頓,竟是抿了抿唇,遲遲沒有開口的意思。
我歪過頭注視著他,眼中有一絲笑意悄然展開。
過了許久,久到我以為白露不會回答我的時候,卻聽一個男聲低低吐出一個位元組:
“我。”
我聞言,不由得逞一笑,繼而寫道:'那不是我們中有一個要洗另一個洗剩下的水?'
這話可說是赤裸裸的調戲啊我心下想著,一語寫罷,便滿懷期待地抬起了頭,直希望能從那冰蓮臉上找到一絲龜裂的痕跡。
然而,就在下一秒,白露竟是緩緩勾起了唇角
就彷彿是在雪地中行走了多時的路人,遇見了傳說中的雪神一般。茫茫一片,你卻只能注視到那一點驚豔,恍若天人,眼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所有的美麗在他面前,彷彿都只能用來點綴
他的笑,是誘惑,只一眼,便美得驚心動魄
‘真是丟人丟到家了’是夜,我摟著被子在床上不停地打滾,腦海裡反反覆覆的,都是白露的笑和自己看得發呆的表情,直覺得臉像火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