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話,垂著眼睛。一臉哀怨,整個一副童養媳樣。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是我欺負了他。這小子壞著呢,他是就掐準了我會心軟,見不得他這樣子。
唉想起剛能說話那會,我成天就叫尹安的名字,鳳旭揚那小崽子吃味得很,好幾次偷偷跑來教我叫他‘旭揚哥哥’,威逼利誘都用上了,就是不鳥他。
其實別人的名字我不是不會叫,只是覺得‘安’這個字叫得最上心,而且叫聲‘安’吃喝拉撒睡都有保障,還費勁叫別人作甚。
結果,有次他下午跑來,跟我耗了兩個時辰,我不是眨著眼睛看天花板,就是踢踢動動。當我以為他要像以前一樣甩袖離開時,他卻一反常態地不做聲了。等我再側臉看去時,他竟已滿臉都是淚水,哭得好不傷心。我一下子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心裡愧疚得不得了。
說是記他第一次佔我便宜那次的仇,可不就是親一下嘛。我睡了一晚上,老早不放在心上了。他表現得再精,終究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孩,我跟一個十歲的小孩較什麼勁呢
我想著,就努了努嘴,巴巴地喊了聲‘旭揚哥哥’。
那一次,也是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了孩子一樣的表情。笑得好不得意,只是一個笑靨,卻惹得風吹,花停落。
也是自那以後,他抓了我吃軟不吃硬的弱點。一有什麼,總是擺出副可憐相,但那也只有在我和他兩人獨處的時候。雖然每次都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對著那張臉,我總是狠不下心。
“唉”也是拿他沒法子。真是剋星啊。
“旭揚哥哥。”一聲嬌喚溢位貝齒。
樹下,那明眸皓齒的少年漸漸綻放出笑顏,一雙桃花眼微微上翹,竟是開心地笑了起來。顧盼生翹,少年是那樣的美,美得妖媚,美得淡定,亦美得從容自信。
當晚,濡親王宴請眾將士。久戰沙場,將士們進出都不卸盔甲,風塵僕僕,身上不免帶著些許疲憊。然而,三碗白酒下肚,卻也是高談闊論,宴中說笑不斷,不見冷場。
今天將士們是主角,雖說夫子準了我和旭揚來,濡親王無可奈何,只命我們多吃飯少說話。鳳旭揚哪是肯靜下來的主,他與尹懷恩年紀相符,鳳旭揚敬尹懷恩年紀小小卻屢建功勳,尹懷恩卻贊鳳旭揚身為少爺,無半點架子傲氣。兩人甚是投機,鳳旭揚尋了他就要聽那上陣殺敵的事,聽到精彩處,一雙桃花眼裡光芒大盛,熠熠生輝,竟是沒了半分妖媚的氣質。
那種眼神,我在濡親王的眼中也見過。
鳳旭揚啊鳳旭揚。你的身上,究竟隱藏了多少秘密
宴會結束後,濡親王命人傳了我和鳳旭揚去他書房。悠轉的迴廊小徑,恢弘的樓庭高閣都拋身在後。連年的不斷戰爭,夫子怪異的行為,書房的神秘少年
只怕,今日濡親王擺的宴,是最後的晚餐
“小姐真是乖覺得緊,之前善管家還嘆呢,說小姐沉穩得都不像五歲的女娃。”說話的正是小晴。之前,濡親王一直怕服侍我的人只有小荷一個,未免輕慢,意欲為我再貼一名侍女,而小晴與照顧我的小荷自幼親近,就自動請了過來。她為人機靈,倒是人人知道的,一張嘴更是討巧得很,濡親王便許了。
我從小受的教育與這裡大不相同,又憐她命苦,便一直慣著她。平日裡,說話就無遮攔。原本她是有些怕鳳旭揚的,卻見鳳旭揚和我親厚,也寵著我,便說話愈發大膽,這不,現在當著鳳旭揚的面都敢調侃我,家門不幸啊
鳳旭揚的一雙桃花眼已微微彎起,眸子裡盈盈都是笑意。
我看向小晴,卻見她得意竊笑。這小蹄子
唉小晴的確是個苦命的孩子。我也是聽小荷說才知道。小晴的父母原本是一方富甲,卻在戰亂中家財散盡,雙雙離世,小晴父母死的時候,窮得連下葬的席都買不起,可憐她在街上賣身,磕得滿頭的血。濡親王無意撞見,幫她父母好生安葬。為報滴水之恩,小晴就自願賣身進了濡親王府,善管家感她小小年紀,就這般可憐,便留了下來。小晴人倒也機靈,手腳麻利,府裡的下人都和她親近。我進濡親王府前一年,小晴一個遠嫁貝朝的姨尋了回來,本想贖她出去,小晴卻以‘受人點滴恩惠,當湧泉相報’為由拒絕了。她姨求了善管家,說一年來府上看小晴一兩次
“小晴姐。”小荷嗔了小晴一眼,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反觀小荷,真是人如其名,這幾年,她長得越發靈秀了,倒真有幾分出淤泥而不染的味道。只是性格不免軟弱了些,手無縛雞之力,纖細得彷彿風一吹就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