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孩子,不住地誇獎著庚,笑聲溫軟一片。
父親已經離開,沒有與任何人交談。我回頭望望殿中空空的上首,站立片刻,獨自往自己的宮室走去。
舃踏在宮道的砂石上,聲響含混。耳旁似乎仍迴盪著父親方才的話音,胸中隱隱有些酸澀,總覺得那些話有許多是對我說的。我很有馬上去找父親的衝動,卻又猶豫不已。該對他說些什麼呢?解釋嗎?父親將一切看在眼裡,最不需要的也許就是解釋我輕輕地嘆下一口氣,事情如今算是解決了,我和父親的關係卻跌入了尷尬的境地,讓人無論如何也開懷不起來。
我揣著心思回到宮中,徑自地回到室內,哪裡也沒有去。
周圍很安靜,自己的思緒卻愈發雜亂。看看周遭的一切,在這個時代生活了十六年,這裡的一草一木一案一席都熟悉無比,似乎杞國就是我的整個世界。
忽然很懷念觪,要是他在該多好。看到我這拙劣的計謀和結局,他一定會豎起眉毛瞪我,訓我:“稚子!”,然後立刻給我出主意我仰臥在床上,定定望著頭頂的幔帳。仲秋之後便是深秋了,他為什麼還不回來呢
漫天的漆黑將視野淹沒,我的腳下軟綿綿的,沒著沒落。心中並不覺害怕,似乎聽到有些聲音從遠處傳來,不可言喻,卻似曾相識。我停住,正要仔細回想,卻發覺周圍漸漸變紅了,又悶又熱,待看清楚,竟是城下無邊的火焰,無數的黑影從四面八方湧來,呼喝著。我大驚,向旁邊看,卻空蕩蕩的,沒有一個戍衛。我想逃開,卻怎麼也找不到城樓的出口,紅光越來越熾烈,漸漸染上了我的手腳,仔細看,竟全是血!
“姮!”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我驚恐地回望,卻見觪正立在那裡,手上提著短劍,除了臉,渾身通紅
我睜開眼睛,幔帳重又映入眼簾。
果然是夢,我深深地吁了口氣,摸摸額頭,居然出了大汗。
“君主?”門外真的有人喚我。
我應了聲,寺人衿推門進來,對我說:“君主,使者自宗周歸來,要見君主。”
“使者?”我想起來了,前些日子曾給觪去信的。我頷首,從床上起來,整整衣服,朝外面走去。
堂上,使者已經等候在那裡,風塵僕僕。
“太子回書了?”見禮後,我問他。
“太子未曾回書。”使者道。
我愣了愣。
使者面有不安之色,示意我摒退左右。
“何事?”我問。
使者拿出之前的信,遞還給我:“小臣在宗周未見到太子。”
我不解:“為何?”
使者拜伏於地:“王師與羌人戰於密野,小臣在宗周聞得,太子前往,已傷重。”
焦慮
焦慮
這話猛然猶如驚雷炸響,我驚呆在當下。“太子傷重?”我確認似的重複。
“正是。”使者小聲道。
“多重?”我盯著他,努力地保持鎮定,話音卻不自覺地發虛。
使者道:“小臣不知。小臣到宗周,只見戍衛甚多,打聽之下方知天子月初伐羌人,待小臣趕到太子住處,卻見只有閽人守門,言天子令太子率師為左,已往密。小臣又追至杜,卻無通行符節,再不得前行,正無計之下,卻聽返自密國之人言,師左中流矢,從城牆上摔下,恐”他望望我,沒有說下去。
最後那一字一句,如重錘般狠狠砸落在心上。我定定地睜著眼睛,夢中漫天的血色又回到腦海之中,恐懼漸漸壓滿了胸中,身上一陣陣地冒涼,
“國君可知曉?”良久,我艱難地開口。
“小臣方才已報知國君。”使者說。他猶豫了一會,下拜道:“此事攸關太子性命,小臣不敢隱瞞。”
我不答,繼續問:“可還有別人知曉?”
使者道:“小臣請國君摒退左右,只告知他一人。”
我略一頷首,看著他:“此事不可再說出去。”
使者應諾:“小臣明白。”
我不再停留,從座上起身,快步朝宮外走去。
宮道格外漫長,心催得慌,腳步一快再快,卻還是覺得太慢。
怪不得不回來,怪不得要拖到母親期年,原來要去參戰。之前的那些操心一下不見了蹤影,代之而來的是忡忡憂心和憤怒。這一切,父親必定都是知道的,他竟允許觪去冒這麼大的險!
如果觪真有個三長兩短我深深的吸了口氣,不敢再想下去。手捏得緊緊的,雖尚是仲秋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