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奇怪,問了哥哥幾次,他總是溫柔的笑著讓我不要多心,並沒有什麼事情。我百思不得其解,思量了一番也想不出什麼不對的地方,只好作罷。
生日過後沒有幾天就是年了,寧熙四年。
我永遠都難以忘記在那個北風呼嘯的黑夜裡方愍的決裂之詞,那些語句像釘子一樣牢牢釘在我的心裡。方愍激烈的死亡方式讓所有活著的人都變得平凡、卑微,也永遠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以此為開端,寧熙四年充滿了各種刻骨銘心。
方愍震動的遠不只是我,寧熙四年春節也因此過得格外不是滋味。革新派喪失了一個堅定的新生力量,連很被看好的崔瑾義也大受打擊一心出京;保守派也因此再也寫不出一本奏摺來繼續彈劾方嚴,我的父親、叔叔為此沉寂了很久。高高在上的皇帝的心思平凡的人永遠猜不到,我只是聽到、看到皇帝連番下旨撫慰方嚴,乃至於崔瑾義。
年過得不是滋味,但仍然有讓我珍惜不已的溫情脈脈。
林嫲嫲十年不見我了,以前在中州她還要管家,不見得能時時照顧我。現在到了京城,不需要管家,年紀也大了,對我的那份疼愛直接成了溺愛。以前我曾抱怨萱玉管得緊,如今才知道上了年紀的嫲嫲才真叫厲害。我有些透不過氣來,但是也能明白她的舉動。
蔻珠萱玉也常來,我們幾個人在這個年裡面,就只見見家裡人,其他多數都聚在臥房裡說話解悶。
家中胡全還是在年後打發了奉香再一次回京城,而在京城的人迎來了這一年的元宵佳節。
元宵的時候我與由之算是把臂同遊。經歷方嚴倒臺這件大事之後,我與由之同有些默契。這段時間由之也在積極地謀求京外官職,但我聽他的意思,雖然方嚴也振作精神幫忙,卻還沒有下文,隱約間好像是皇帝把事情壓下來了。由之肯定比我知道得更多,但他並不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訴我。
讓我奇怪的是元宵我約了青雲和秋白一道,雖然他們最後都應承了,但走在路上的感覺卻顯然不那麼和諧。
秋白總拉著我走,哥哥和由之只好護在我們側後方。
說實話元宵佳節的京都景象是很吸引人的,尤其我被林嫲嫲困在家中那麼久。滿街的少女帶著美麗的花冠,行走間嫋娜風姿宛如他們身上的薰香瀰漫在空間裡,在略帶昏黃的光影下,有著真真切切的古典美。他們是我眼中的風景,而我同樣裝飾了他們眼中的盛世嘉華。
我第一次帶上嬸嬸為我準備的花冠,抹上額黃,穿著莊重大袖羅衣,挽著相似打扮得秋白,走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間,真覺得快樂,也第一次沒有把自己抽離於這個時空。
豆子也吵著要來,結果燕語、茴香、蓮心,明德,還有由之的書童,哥哥秋白的小廝丫環都一起出來,倒堂堂皇皇走了半街。不一會的功夫一大群的人三三兩兩的分成好幾群。哥哥囑咐他們相互照應著,也由得他們自己去逛。我怕豆子在這樣多人的時候闖禍,因此總拉著他。他花樣也多,那些地方的點心好吃都要去湊個熱鬧,那裡人多也要擠進去看看。燈謎不會猜,卻只管亂叫,虧得由之和秋白都擅長,才沒有怎麼出洋相,卻把我們笑得夠嗆。
走了半天豆子累了,只管揉眼睛,還耍賴不願再走,而我們幾人都還在興頭上。最後沒有辦法,哥哥和由之輪流揹著他,慢慢漫步也就到了清河邊上。
清河邊上冷風陣陣,卻也擋不住懷春少女、有情男女在那裡放孔明燈。點點孔明燈明明滅滅,搖搖曳曳漸行漸遠,是將心中的心願放大放遠,直到成了天邊的遠星。
我轉頭去看秋白,發現她清淚闌干呆滯著。我不敢打擾她,只輕聲問她:“姐姐近日是不是與哥哥有些爭執?清月看著你們總是不對。”
秋白醒悟過來,看我一眼,又搖頭:“叫妹妹見笑了!”
“姐姐近日總不與清月說心裡話,姐姐有什麼心事不能告訴清月麼?”我疑惑。
秋白斂去滿臉情緒,淡然說道:“妹妹不要多花心思,秋白總有分寸的。”
我轉頭嘆了一口氣,知道秋白是不願意說的,看著眼前美麗的景物,我笑著對秋白說:“姐姐,你有心事不願意與清月說,”我又回頭看由之和哥哥:“由之也不是什麼話都對我說,哥哥看著煩悶也不像以前那樣對我說,我知道你們總是對我好的,既然大家都不說,就對孔明燈說罷!”
我買了三個孔明燈,點好中間的蠟燭,逐個放開,大聲說出我的願望:“第一願望家人都平安康健!第二願望哥哥和秋白共結白頭!第三願望我與由之心願得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