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瞅了一眼,那明黃頂蓋的馬車靜靜停在那裡,車蓋四角垂下的流蘇尚在微微晃動,迎著日光,迷了他的眼睛。
“你是誰?”方才的聲音又重複一次。
藍泯連忙回神,衝著內侍堆滿一臉笑容,謙恭道:“公公有禮了,下官檢校水部主事藍泯,青州襄國侯胞弟。”
內侍聽前頭“檢校”二字,知道他是虛銜的掛名官職,心中已起輕視之意,待到聽說是襄國侯府的人,目光一動,含了笑點點頭算是招呼,匆匆回去稟報了。
藍泯不免轉頭去看,見那綠衣內侍在車邊跟一個紅袍內侍低語幾句,紅袍內侍就躬身朝車內說著什麼。須臾,紅袍內侍揮了揮手,綠衣內侍又跑了過來。
“藍主事請起,太子殿下召您車前回話。”內侍的臉上帶了笑,已經沒有先前最開始的倨傲。
藍泯心頭砰砰直跳,“太子殿下”幾個字猶如洪鐘大呂,將他震得暈暈乎乎,差點沒給內侍叩頭謝恩,好在還不算糊塗透頂,及時反應過來,沒做出這樣丟臉的事情。
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起了身,藍泯將隨從們都留在原地,獨自一人虛飄飄跟在內侍身後朝馬車而去。不過三丈左右的距離,藍泯卻覺得如同走完了一生,最後榮登極樂世界似的,而這短短的三丈石板路就是那接引極樂的虹橋。
“微臣檢校水部主事藍泯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千歲!”直到跪在車外說完了叩見敬語,磕頭參拜完畢,藍泯仍然覺得一切猶如夢境。
“藍主事不必多禮,且請起來說話。”
太子的聲音在車內響起,語音不高,且這嗓音對於男人來說是略嫌尖細了一些,比方才那內侍也粗不了多少,頗為陰柔。然而停在藍泯耳中,那就是如同天籟。
他跪在地上又磕了一個頭,這才慢慢站了起來。車門車窗俱都關著,他什麼都看不見,但也仍然不敢抬頭直視,只垂首規規矩矩的站著,口中說道:“微臣有幸得見太子玉鑾,感激涕零,不勝欣喜,實乃畢生之大幸。”
太子呵呵的笑聲傳出來:“襄國侯與我朝有大功,能夠路遇他的胞弟,傾談一二,也是孤之樂事。”
藍泯聽見“襄國侯”三字只覺刺耳,面上卻不敢露出任何不悅之色,只道:“為國盡忠,報效朝廷,這是微臣家中世代相傳的祖訓,微臣等人絲毫不敢忘記皇恩,時刻準備著赤膽報恩,哥哥立了功業得聖上獎賞,微臣這裡除了羨慕與同沐皇恩的欣喜外,也更加堅定了為國為民的報效之心。”
太子放聲大笑起來,笑了半日,擊掌讚歎:“藍家盡是忠誠赤膽之人,孤心甚慰。”
藍泯還想要繼續奉承,太子卻主動轉了話題,問道:“不知藍主事因何到這裡來呢,可是要去拜訪七弟?”
藍泯心頭念頭轉了幾轉,最終一橫心,陪笑將來意直接說明:“殿下所料甚是,微臣正是要去長平王爺府上拜望,只因當日從青州來京時一路與王爺同行,多得王爺照料看顧,實在心懷感激。更兼王爺於藍家有救命之恩,微臣家中小女亦曾與王爺同車烹茶而談,無論於公於私都是交情,是以微臣此來,一為答謝王爺,二則也是探望王爺安好。”
他說出這番話來,其實是有一點賭博的意思在裡頭的。
他心想著,當著太子的面說出了女兒和長平王的事情,有襄國侯如今光彩的臉面擺在那裡,太子礙著體統,想必不能容忍此事不了了之,不然長平王戲弄功臣之女的事情傳出去,與他們皇家的名聲可是大大有損。這樣一來,可比他親自去長平王府上轉著彎暗示求告來得痛快多了,事成機率大大增加。
車中太子沉默了一會,方才又開口道:“路途上的事情讓你們侯府受驚了,如今父皇已經盡誅叛賊餘黨,也算給藍家一個交待,功臣無辜遭殃,實在是令人心痛不已。”
“有皇上和殿下恩澤庇佑,微臣一家上下感激萬分,即便遭了兇險也是甘之如飴。”藍泯馬屁拍得快。
“藍主事好會說話。”太子笑了一笑,話鋒一轉,“方才聽你說起什麼同車烹茶之事,孤倒是未曾料到兩個弟弟與你們通行一路,還行出這段故事出來,也算一段佳話了”
藍泯聞言心中驚喜,暗道自己賭對了,果然有門。
太子問道:“藍主事家中的女兒很會烹茶麼?”
藍泯忙躬身回答:“只算略略懂些皮毛,殿下跟前不敢稱‘會’,小女在家無事時只那些琴棋書畫消遣著,烹茶一道也是女孩子打發時間的玩意罷了。”
“哦,還精通琴棋書畫,實在難得,襄國侯家果然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