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失望和恐懼之餘,她開始費神思索,該怎樣才能改變現今的局面——不要沉浸在情緒之中,遇到難處,首先要想辦法解決。這是當年出嫁之前,母親語重心長告誡她的話。二十多年來她一直將這句話放在心上。
永安王被傳進勤政殿許久未出來,裡面發生了什麼,外人誰也不知道。於是皇后更加急於思索對策。
鳳音殿內外靜悄悄的,宮女內侍們都知道不能打擾主子,誰這時候犯事,誰就是找死。
可是丑時剛過,天空還一片漆黑的時候,宮外卻有人敲門。門房的內侍問一聲,原來是慶貴妃跟前的侍女。
“她來添什麼亂。”皇后冷笑,難道是見永安王快要不成了,遣人過來說風涼話。慶貴妃倒是慣會做這種蠢事。
時辰尚早,但平日裡早起做事的宮人們也都陸續起來走動了,慶貴妃跟前的人站在鳳音宮前不得入門,被人見了,還以為是鳳座上的人氣勢弱了呢。皇后當然會讓人進門。
慶貴妃的侍女走進來,依禮問了安,將身後跟著的一個老宮女推到跟前,“娘娘,這位是辛奉殿的老嬤嬤,平日最是隨和安分,倘若有什麼委屈也不習慣往出說,不過,這次的確是遇到了難事,貴妃娘娘昨日路過辛奉殿,正好遇見她在揹人處哭,於是,特遣奴婢來帶嬤嬤給娘娘請安。”
跟著慶貴妃久了,這侍女也染了目中無人的脾氣,對著皇后說話也這麼著三不著兩的。皇后一夜未曾卸妝,上好的脂粉勾勒出的光潔膚色,隔夜也不變,坐在鳳座上嘴角含笑聽她陳情,以上位者特有的優雅語調柔聲問:“慶貴妃看見有人哭,就要領了來給本宮請安,不知是什麼意思?”
“皇后娘娘母儀天下,澤被萬民,我們娘娘是想請您以無上福澤給有難處的人解困。”
“那麼,這位嬤嬤——如果本宮沒記錯,是姓尹?她有什麼難處呢?可和辛奉殿的太妃們有關?”
辛奉殿原本是一個普通宮院,從太祖亡故開始,沒有子嗣的上一代嬪妃們就統一安奉在那裡,一代一代的,到了後面,女人太多的皇帝一崩逝,辛奉殿就住不下了,於是便向周圍擴建,到現在成了很大一片院落。可惜到了這代,先皇嬪妃又不多了,於是偌大的地方住了沒幾個人,宮人倒是不少,這個尹嬤嬤就是那裡的一個領事,整日清閒,領著俸銀養老而已,只是偶爾出來做些事,譬如幫著選秀之類。這等人,還能有什麼難處?
也不知慶貴妃搞得什麼鬼。
尹嬤嬤有些畏縮,被那侍女捅了兩次,才在鳳座跟前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老奴老奴不是有意啼哭,實在是”說著,就哽咽起來。
宮女內侍們背地落淚是忌諱,因為大家都相信那會對主子們有妨,所以這哭,鬧到皇后跟前,是一定要給個合適理由的。
“是什麼,你說吧。”皇后慈眉善目。
尹嬤嬤反而哭得泣不成聲了,好像受了多大委屈。
慶貴妃的侍女就替她說:“皇后娘娘,尹嬤嬤的乾女兒前幾日不在了,她是為這個傷心。”
宮裡的老侍女們沒有親人,喜歡認一些年輕的宮女做乾親,平日裡互相照拂一下,在深宮內院裡也算一場情分。皇后一聽,心裡納罕,這幾日宮裡可沒有哪個宮女死去,難道慶貴妃發現了什麼隱秘未報的事情?
“她乾女兒是誰?”
慶貴妃的侍女嘆口氣,“這正是我們娘娘難以決斷的地方,不然,就給尹嬤嬤做主了。她的乾女兒去得慘,不是別人,正是長平王妃的陪嫁侍女,香縷。”
皇后笑容淡了淡,目視心腹秋葵。
秋葵朝尹嬤嬤皺眉:“您老莫非記錯了?香縷是我們這裡出去的,以前整日在我手底下做事,可沒聽說她有乾孃。”
“是私下裡認的。”尹嬤嬤嗚嗚地哭,用袖子抹眼淚,朝皇后磕頭,“這孩子肯定是犯了錯才被王妃打殺,老奴求娘娘一個恩典,能不能容許老奴出宮一趟給她收屍?隔了好幾天,也不知她的屍首在哪,真是可憐”
私下裡認的,卻是沒法查證了,宮女們認乾親又不需要跟主子報備。皇后心中惱怒。這尹嬤嬤整日在辛奉殿做事,什麼時候跟慶貴妃勾搭上了?且不管她到底是不是香縷的乾孃,這時候來哭哭啼啼,擺明了故意添堵呢!
永安王剛有點要倒的趨勢,慶貴妃腰桿就硬起來了,長平府上那日來人說香縷的事,並沒有刻意避人,慶貴妃定是知道了,立刻找茬來抹黑。
“蠢!”打發走了尹嬤嬤兩人,皇后收了笑,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