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住進來,我能幫的自然要幫一幫。只是這時節趕得巧,眼看著著宮裡指的貴妾要進門,不能給她抬位份了,不然明日一早就抬了姨娘也是可以,只要王爺不反對,我自然給她求個臉面回來。好歹,相交一場。”
她笑盈盈地一路說下去,全然不知自己的臉色落在丫鬟們眼裡,早已泛著蒼白。她知道的,唯是說到“只要王爺不反對”時,自己胸口針扎似的尖痛了一下。
這尖痛似夏日雷雨時節裡,天邊倏然劃過的閃電,只那麼一瞬,不知何處來亦不知何處散,除了明閃閃的灼眼的光,什麼都沒有留下。
吉祥幾個互相看看,吳竹春自動領著小丫鬟們悄悄退下了,只留了吉祥冬雪,若要勸慰,自然還是由最親近的人來勸。兩個侍女雙雙走到床裡,一個一個開口。
吉祥道:“主子,您別這樣,心裡難受就說出來,要是要是想哭,哭出來散一散悶氣吧。奴婢在這裡陪著您,怎樣都不會傳出去的,您就別撐著了,奴婢們看著不好受啊。”
冬雪也輕聲緩氣的說:“佟家小姐要做這種事,以後您就把她們當普通姬妾對待,不用顧念往日。您是側妃,府裡數一數二的主子,何必跟她們置氣呢。容奴婢說句不中聽的,以後府裡添人的時候還多著,眼下就是兩位貴妾,另外前頭王妃那裡的侍女們一個比一個長得俏麗,皇后娘娘允了多添六個人,您這裡不過添了奴婢一個,安國公府卻又送來六個漂亮丫鬟。王妃和王爺到底是夫妻,鬧不快頂多一時,以後肯定會轉圜,到時候王妃為了討好,那些丫鬟一個個說不定都要用上,王爺還年輕,以後日子很長,所以,您實在不必為這樣的事傷心,就算傷心一時,到頭來也得慢慢習慣,豪門大戶都是這樣,何況是皇家王”
“住嘴,你這是勸人嗎?”吉祥越聽越覺不中聽,板著臉打斷了冬雪,“你先下去,今晚不用你值夜了,我在這裡陪主子。”
如瑾倒是對冬雪刮目相看了,不想這丫鬟還挺有見識的,無所謂的笑笑,止住吉祥,“罷了,她說的也是正經道理。我是不在意府裡有多少新人舊人的,長平王府是什麼樣子,出嫁前我就知道,難道到了現在還要不自在麼。你們都下去吧,把燈熄了,一盞也不用留。”
她翻身躺下,面朝著床裡閉上了眼睛。吉祥狠狠瞪了一眼冬雪,輕手輕腳幫如瑾掖好被子,看她一動不動躺著,一肚子的勸慰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起,默了一會,只得放下床帳悄聲退下,想著睡一覺也許會好,明日再勸不遲。
臨走時吹熄了燈火,內寢的窗子便暗了下去,不一會,外間和值房也相繼歸於黑暗。辰薇院只剩了幾盞燈籠在風裡飄,和這府裡大多數院子一模一樣。
錦繡閣是王府中唯一燈火通明的地方。
原本已經暗下的燭火,在佟秋水被傳進樓中之後,一盞一盞次第又亮了起來,將樓上樓下照得亮如白晝。
佟秋水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燈,明紙的,絹紗的,琉璃,水晶,金盞,玉臺,還有許多她叫不上名字的材質,從被人扶進門的那一刻開始,她的眼睛就被一片璀璨晃得發花。自樓下走上去,到了二樓的中堂,滿屋子擺設她只掃了一眼,就被深深震撼了。
成套的紫檀傢俱,高高低低擺滿了整間大屋,條案,長桌,螺鈿鏡榻,落地大屏,多寶格,羅漢床,書架,鬥櫃沉凝而厚重的顏色,被幾卷名家手筆的花鳥掛軸鮮亮一襯,再加上佔據了半個屋子的藍底金紋大地毯,金鉤子掛起的層層帳幔,她幾乎以為自己誤進了皇宮——皇宮也就該是這個樣子吧?
那多寶格上,琳琅滿目的金玉瓷器,官窯雙陸尊,青花夔紋瓶,白玉柱爐,古青銅鐘,青銅觚,汝窯水仙盆,竹葉描金漆盒以及許多她叫不上名字也看不出用途的東西,落落擺滿了所有大格小格。
須臾她便想到了姐姐所住的三間小屋,漆面斑駁的傢俱,早已用舊的簾帳,和這裡簡直是天壤之別。晚間吃飯的時候,姐姐還和丫鬟說起要做一個厚棉簾子掛在窗上,以抵擋冬天越來越烈的北風,可是她現在站在這裡,窗外風聲還是那麼大,屋子卻一點沒有風透進來,不用點火爐也已經溫暖如春。
嵌大理石蟠螭羅漢床上,緩袍散發的男子正盤膝坐在那裡,手裡端著一碗東西,注視著榻桌上的書卷,旁邊跪著舉盤的內侍,另有一人伺候巾帕。
佟秋水只看一眼,本已緊張的心情就又緊張了百倍。時隔將近兩年,一面之緣的男子的面容,已在她的記憶裡模糊不清了。那晚花園裡光線不明,她只記著他晨星一眼的眼睛,和不甚端正的語調。
時候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