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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幾日,讓滿宮嬪妃摸不著頭腦的是,皇帝夜夜獨宿,既不去哪位的宮裡,也不叫人侍寢,臨近年關奏摺多是報喜請安的,政務又不多,他每夜在勤政殿待到半夜是為了什麼?
這晚是按例去鳳音宮的日子,但皇帝依然獨坐前廷,燈下捧卷。
直到鳳音宮那邊來了人送夜宵,康保見物知意,試探著上前提醒了一句,皇帝才揉揉額角,從小憩的夢裡醒來,略帶倦意伸了伸懶腰,“哦,該去皇后宮裡了麼?那走吧。”
康保趕緊叫人備轎。
皇帝卻連貂裘都沒披,直接走了出去,將後頭捧衣的小內侍唬得魂兒都飛了,哭喪著臉在後頭追著求他穿衣。殿外夜空灰濛濛的,冷風夾著雪粒子打在臉上,皇帝一個激靈,立時打了噴嚏。
康保將捧衣的內侍踢了一腳,親手將貂裘給皇帝裹了,急道:“皇上您可仔細別受涼,夜裡風硬著呢。”
皇帝吸吸鼻子,抬頭看了看天,“到底是上了年紀,經不得冷風了。”
“噯喲,您春秋鼎盛,正是壯年,怎麼這樣說。”
皇帝搖搖頭,暖轎也沒坐,直接踩著殘雪走下御階,朝著鳳音宮走去。內侍護衛們連忙前呼後擁,烏泱泱席捲而去。
皇帝大步而行,康保一邊碎步小跑跟著,一邊勸他顧惜身體。可皇帝不聽,棄轎不顧,一副要走上一走的架勢,還不走正路,專挑殘雪未清的地方走,咯吱咯吱踩著雪,不亦樂乎。
走了一會興致似乎上來,聲音裡竟帶了笑:“康保,你還記不記得朕上一次踏雪是在什麼時候?”
“是去年吧?春恩殿後頭的梅花開了,您還讓奴才折了幾枝回來,所謂‘踏雪尋梅’,正是那個意境。”
皇帝哈哈笑起來,“你這老奴!那是你踏雪尋梅,與朕何干?”
“噯喲您小心些,別嗆著風。”康保實在擔心主子的身體,今年入冬以來皇帝的咳疾就犯得頻繁,特別永安王被囚那幾天之後,夜裡皇帝咳得厲害,叫了御醫來瞧,都是開些不溫不火的藥,也沒見好轉,偏生皇帝自己還不當回事,大冷天的半夜滿宮亂走,迎風大笑,這不是跟自個兒身子過不去麼。
果然,笑到一半,皇帝就咳嗽起來,悶悶的。
“您快上轎吧。”康保連忙讓捧湯水的內侍上前,給皇帝倒了一杯熱茶,不過夜裡涼,茶一倒出來就成了溫的。
皇帝喝兩口水壓了咳嗽,喘幾口氣,擺手:“無妨。”
繼而接著往前走,唸叨著,“上一次踏雪,朕也不記得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整日忙,少了許多閒情逸趣。恍惚記得前幾年好像是和媛貴嬪一起賞雪煮茶?抑或是別人,倒是記不大清。”
又回頭去教導康保,“這賞雪啊,要跟美人在一起才算有趣,否則皆是索然無味而已。”
康保賠笑,順勢提起常給他上供的幾位低等宮嬪:“都是美人。”
皇帝搖頭:“美則美矣,卻無情致。”
“那”又提了幾個。
皇帝依然搖頭,自己提起了蕭寶林,“她這些日子不見人影,在做什麼?”
“奴才整日在您跟前,倒是沒留意,這就遣人去問來。”
“算了,改日見面再說吧。”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走到一半的時候,斜刺岔路里冷不丁竄出一個人影,口裡高喊著什麼,惹得侍衛們紛紛拔了刀。那人影卻直直跪在了御駕前,也不往裡闖,就跪著磕頭,一邊高聲哭喊。
皇帝停住腳。康保覷著皇帝臉色,連忙呵斥:“還不處理了,夜半驚擾聖駕,罪不可赦!”
內侍們鬨然而應,就要上前。皇帝道:“問問是做什麼?”康保忙轉風向,親自上前問話去了。
近前一看,卻是認識的人,乃是蕭寶林近身服侍的宮女,蕭寶林得寵,這宮女常隨在御前走動,常來常往都是熟人。康保見她披頭散髮的樣子,知道有事,忙仔仔細細地問起緣故。
那宮女就在冷風裡瑟縮著身子,哆哆嗦嗦交待原委。
康保聽得面色大變,不敢怠慢,回到御前避開旁人,將聽來的話如實交待一遍,末了低聲補充:“單憑她一面之詞到底不知虛實,皇上不用憂心,奴才這就派人徹查。您先去鳳音宮歇息吧?”
皇帝站著不動,臉色泛青,盯著遠處跪著的影子,眼裡冷冰冰的幾乎射出冰刀子,說道:“既然有這樣的事,不看個熱鬧怎麼行,去什麼鳳音宮。”
說著,大步拐進了岔路。
“皇上您慢著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