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宮牆轉角,李沉香的叫聲漸漸遠去,涵玉宮內外的秀女們頓時個個噤聲,連竊竊議論的也都住了嘴,看向紅袍內侍時多有駭然之色。
“咱家在這裡再說一次,這是宮廷,大燕的中心,皇上的內院,別將這裡當自個兒家的園子,說話行事都得注意著點!”紅袍內侍威嚴的掃視眾人,並不講什麼情面,“你們裡頭大多數人只是來走一遭,極少人可以留下。留下的自不必說,日後自有教引嬤嬤細細緻致的給你們講規矩,那些來了就走的,可也別當這次是來踏青逛街。自你們進了武安門的那一刻開始,所有言行都得符合宮裡的規矩,若是錯了一星半點兒,莫要怪皇家法度森嚴,不論親疏。”
對江五李沉香的處置以及這番嚴厲的訓誡,讓秀女們全都老實下來,真切感受到了宮廷的無情和宮規的不容侵犯。沒進宮之前,她們不管出身高低,到底都是千金小姐,都有著或多或少的驕傲,即便已被長輩們告誡了進宮之後要小心,其實也不是很清楚該多小心才好。
尤其是一些勳貴和高官家的小姐有參加宮宴的經歷,不是第一次進宮,更是生了散漫之心。直到看了江五和李沉香的例子,才知道參選和參加宴會全然不同,容不得半點放肆,宮廷是隻講規矩不講道理的地方。
“這位公公是御前的紅人,除了康保公公就是他了,氣度不凡,瑾妹妹怕是沒見過吧?不要害怕,只要守規矩,他是不會隨便處置人的。”
海霖曦低聲和如瑾說話,虧得有越來越大的雨聲掩蓋了她的低語,然而在這個時候還敢開口,她也算是膽大。
那紅袍內侍如瑾自然認識,不用海霖曦介紹,她早在武安門之外便認了出來。那是皇帝跟前的得力膀臂,雖不如康保那麼時時服侍左右,但許多大事皇帝都會交給他辦,譬如選秀。這位老內侍名叫張德,如瑾前世和他接觸不多,只知道那是個嚴謹刻板的人。
海霖曦又說:“可惜了江五,被個李沉香拖下了水,這下定是沒有參選的資格了,只盼著她無事就好咯。”
如瑾想起海家聚會那次,吳竹春從小院裡聽見海霖曦和穆側妃對話,當時穆側妃曾指點海霖曦與籠絡江五,說江五這性子會對皇帝的胃口。今日出了這樣的事,江五恐怕要讓穆側妃失望了。
海霖曦無所謂的語調讓如瑾感到不舒服,沒有理她。依著如瑾對張德的瞭解,江五和李沉香應該都沒事,張德是重規矩的人,不過卻不會肆意濫用權力,方才大概是在殺雞儆猴,過了選秀,那兩人許就放出來了。
雨滴越來越大,打溼了秀女們的衣衫,但經了方才的事情,誰也不敢再多言,俱都老實站在原地忍著。
天光又亮了一些,可以看見涵玉宮內外盛開的桃李。這時節正是春光明媚,不過在昏暗的晨光和大顆的雨滴下,那些花也像秀女們一樣顯得狼狽。
“這是怎麼了,幾百號人一起賞雨?本宮還是頭次看見這樣的有趣事,真叫開眼界。”
朱雲華蓋之下,大群宮女內侍簇擁著一頂步輦逶迤而來,輦上坐著寶藍色織錦宮裝的美豔婦人。人未到,笑語先至。
如瑾抬眼看去,看見眉眼張揚的容顏和一絲不苟的容妝,略微豐腴卻風韻猶存的女子高高在上,笑吟吟看著涵玉宮前的一眾秀女,像是看螻蟻。
這些人於她來說,的確是螻蟻,稍微動動手就能碾死的。只因她是慶貴妃。
如瑾別開了眼睛。
紅袍內侍張德已經領著手下們行禮,給宮廷裡位份最高的妃子請安。認識慶貴妃的秀女也很快拜了下去,剩下很多沒見過慶貴妃的人,緊張之餘,機靈點的跟著其他人有樣學樣,遲鈍的便直愣愣的不知所措,十分扎眼的站在人堆裡。
場面有點亂。
慶貴妃笑得歡暢,似乎看秀女丟臉是很快樂的一件事,也不理她們,轉向張德說話:“這雨越發大了,該給她們找個避雨的地方才是,都是金尊玉貴的千金小姐,身子弱,淋壞了誰都不行呀。傳出去讓人以為咱們宮裡人刻薄呢,連秀女都照顧不好。”
張德躬身:“奴才早已派人去取雨具了,附近的兩處宮院也在打掃,很快就讓小主們挪步。”
“這還好。”慶貴妃的興趣似乎不在此處,藉著亮起的天光眯了眼睛,仔細朝秀女們身上打量,半晌後招了招手,“讓那進了院子的都出來,本宮看看這次都有誰。皇后娘娘可發了話,要給太子和王爺們添人呢,不知你們誰有這福分。”
如瑾隨著院中的勳貴秀女們魚貫而出,分成幾排列在慶貴妃的步輦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