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促膝長談,只願時光走得再慢些。
她為自己情緒的變化感到驚訝,忙微微咬了一下舌尖讓自己提神,然後似乎是為了掩飾情緒,她匆匆開了口:“既然王爺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今日來見您是有一事相詢,不知您能否賜教。請問戶部丁侍郎與首輔是何關係,是否表露過對家父的不滿?”
長平王一直看著她,自將她方才眸中顯露的柔和看在眼裡,雖然只有一瞬,他唇角也略略揚起,“你說的是丁家僕婦為你庶妹上門之事?”
“王爺知道的好快。”如瑾下意識生出防備之心,然而轉念一想,身邊用著崔吉,什麼事也都瞞不過長平王了,不由暗暗自嘲一笑。
“慚愧,也是才知不久。”長平王似有些懊惱,“說起來你們藍家姑娘膽子倒都大得很,你那大姐是那樣,這五妹也夠敢行事的。”
“藍家的笑話多著呢,這些並不算什麼。王爺可否告訴我丁侍郎的底細?”
長平王雙眼卻略眯了眯,挑眉道:“是為此事找本王?為何不去問你那凌先生呢。”
如瑾覺得他面色有些奇怪,眸色似更深些,她一時想不明白,只直言道:“丁家人剛剛上門,還未來得及知會凌先生。而且他一介平民畢竟力量有限,興許打聽許久獲得的訊息也不及王爺三言兩語,況且我其實對他心中有愧,並不想過多麻煩他,若是王爺肯賜教,我便不勞動他去跑腿了。”
長平王聽完,眉目舒展,又笑了:“既如此,以後來麻煩本王便是。實與你說,那丁侍郎跟王韋錄沒什麼關係,與貝成泰倒是親厚一些,但似乎也沒有實質利益交情。因此前戶部尚書杜暉下馬之後,戶部左侍郎還有底氣爭一爭尚書位,他這右侍郎爭都沒爭,只因沒有人扶持他。”
杜暉是在藍家在池水衚衕遭刺客之後被論罪下臺的,因暗裡牽扯了藍家,如瑾對此人記得清楚,後來凌慎之傳來的訊息是刑部左侍郎升調了戶部尚書,現聽長平王提起戶部左侍郎爭位的事,知道這又是朝裡一次波瀾,然而她也沒細問這無關之事,只關注丁謨:“丁侍郎沒有倚仗怎會在戶部立足呢?”
“是他本身有些才幹,幾次升遷之時又機緣巧合遇著王系和敵方對峙,誰都不想讓對方安插本系之人在肥缺上,他這無派系的倒是一路撿漏,一直升到了戶部侍郎。”
如瑾聞言立刻道:“這便宜未免撿得太大了,世上有那麼多的機緣巧合麼,偏都被一人碰上。”能將戶部侍郎當便宜撿到自己手中,只能說丁謨此人太善於鑽營了,能在王系和敵方的縫隙中活得如魚得水。若丁謨是這樣一個角色,那麼丁家人上門掛落藍家的臉面,又出於何意呢?
如瑾神色細微的變化落盡長平王眼中,那幽如深潭的眸底便閃過笑意,“你別擔心,丁謨雖然有些才學,人也頗精明,但卻是個懼內的,偏他夫人還是個跋扈潑婦,行事不論道理。”
如瑾愕然,細想了一瞬眼睛不由微微張大了些,原本清沉的眸子因驚訝而消散了滿布的憂色,露出在她身上十分少見的少女稚真。
“王爺的意思是丁家婆子上門並非丁侍郎授意,而是他家夫人不管不顧的將潑撒到了藍府?”
“正是。”
“王爺如何這樣篤定?”
“本王想知道的事,自然能知道。”
如瑾瞬間就想起崔吉,想起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自己閨房的紙條,這位王爺溜人家內宅溜得過癮,能知道婆子是丁夫人派來的也在情理之中了。一個揹著紈絝風流名聲的皇子,還似乎體弱多病,卻能隨便將眼睛耳朵放到每個朝臣的內宅裡去,有這樣的本事,他就不懷些別樣的心思麼?
於是在對上那雙烏沉沉的眸子,如瑾心裡就有些發緊。她是在和一個居心叵測的人獨處對談麼
長平王很快感受到了如瑾的戒備,知道她在想什麼,不過也未作解釋。他其實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滿朝遍佈眼線,最多在想用力的地方用些力罷了。如瑾此時除了戒備,更多的是感到無奈。
她大約是受皇帝幾次旨意影響太大,遇事總往朝堂風雲上頭想,因此丁家婆子一進府她就在盤算丁侍郎和父親藍澤是否有過節,乃至後來讓崔吉分人手去看著藍如琳,都是為了防止生變。此時驟聽這一切不過是一個刁蠻夫人耍脾氣,她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只因她對京都瞭解太少,對外界瞭解太少,這才不能在遇事時作出有效的判斷。再想想進京以來處理與外界有關的事情上自己的所思所為,如瑾越發有些不確定,不知道自己以往自感精準的推斷是否站得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