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是如瑾前些日子奉命上街採辦禮物時順手買來的。十幾個銅板的地攤貨,當時被攤主堆放在一起,層層疊疊一大堆,沒有什麼美感可言,卻勝在質樸。如瑾的馬車從攤邊路過,沒有關嚴的車窗吹進風來,捲起簾帷一角,她便看見了它們,隔了老遠,彷彿也能聞到竹子的清漆的味道。
她讓僕役過去買了一個,興致頗好地將之帶回了家。然而拿回來之後,擺在桌上放了許久,她終究還是沒有用它。前世的時候深宮時光漫長,她常常一手執黑,一手執白,自己和自己下棋。那並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她一時興起買了棋盤迴來,卻不想再做那樣的事了。重生之後她沒有彈過琴,沒有下過棋,最多隻閒翻幾篇遊記雜談,相反卻開始學剪紙,那是她以前從來不會感興趣的瑣事俗物。
此番長平王說要下棋,她方才從櫃子深處將棋盤找出來,又捧出棋子放在他面前。長平王率先拿了黑子占星,示意道:“你先,讓你九子。”
他理所當然的態度讓如瑾微惱,於是她沒有客氣,下了占星座子之後,啪啪幾聲將九枚白子盡數布在盤中,由自己這方的星位開始,一直佔到天元附近,擺了一個半邊壁壘,然後抬眸道:“只讓九子豈不小氣,王爺多讓一些又何妨。”
“讓太多了怕你惱。”長平王沒有理會她言語中些微的諷刺,看她布完陣勢,笑了笑,“原以為你會佈滿整盤,只佔了半邊是什麼路數,倒是從未見過。”
他沒跟她爭那半邊地勢,只在自己這邊隨意點了一處,十分漫不經心的樣子。
“棋力不夠,自問不敢駕馭全域性,先佔了半邊再說。”如瑾再落一子,依舊是鞏固自己陣營,“我還以為王爺要佔天元。”
敢率先在中心天元佔地的不是天才國手,便是自視甚高的狂徒,如瑾隨口說一句,至於怎麼理解任憑他了。
“我在你眼中,是狂妄至極之人麼?”長平王的第二子還是在自己那一邊,沒有深入如瑾的佈陣。
這讓如瑾有些奇怪,讓子的人已經處於劣勢,因此通常要靠激烈的進攻來挽回局面,他卻自己在那邊下得悠閒,全然不將她放在眼裡似的。莫非他有絕對的自信,認為在讓出九子的情況下還能輕易取勝?或者他在激她?
如瑾一邊思量著,一邊慢慢落子。你來我往數次之後,長平王的黑子終於落在瞭如瑾精心佈置的陣營裡,一子方落,如瑾便立刻感覺十分難受,彷彿自己辛苦鞏固了許久的陣地是那樣不堪一擊,他一出手,就讓她處處掣肘,不好反擊。
這種難受的感覺從他在另一邊漫不經心的落子時就有了,如瑾之所以遲遲沒有朝另半邊進攻,也是覺得他的布子有些詭異,看上去關聯不大,也沒有什麼有力的殺著,然而就是讓人捉摸不定,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攻擊才好。於是兩人莫名其妙的下了半日,黑白子全然沒有絞殺在一起,小小竹棋盤上涇渭分明的半黑半白,看上去又奇怪又好笑,旁人看了還以為是完全不懂棋的兩人在一起亂玩呢。
而當長平王的黑子落到白色陣營裡的時候,也就預示著攻殺開始了。如瑾煙黛色的彎眉不經意間淡淡蹙起,認真看著棋盤,在心裡仔細推演計算著,思忖著該如何落子才好。就這樣,她下一子要許久,而對方卻每每極快極隨意的應對,黑子很順利地將戰場擴大到了整個棋盤,每一個攻防點都勝券在握。如瑾的白子卻是十分艱難朝前推進著,新的對攻大半落敗,因讓子而布好的陣地也瀕於崩潰。
她舉棋不定,光潤的白子在指尖來回翻轉,沉思不語,渾然不知自己纖細素手和玉雪臉龐已被桌對面的人含笑看了半日。
桌上的茶水早就冷了,如瑾忽然直了直身子,將手中棋子扔到藤壺中,端起杯來喝了一口。冰涼的水流進喉嚨,她站起來走了兩步,然後重新回到椅上坐了,下定一步。
從站起到坐回的過程不過短短几息,如瑾微蹙的眉頭卻舒展開了,眉眼清明,恢復了慣常的冷靜自持。長平王看著她落子的地方,眉頭微微一動。
“只與我爭這裡,原本的佈局都放棄了麼?”
“在泥潭裡掙扎而無生機,不如來個乾脆的,也倒乾淨。”如瑾回答的利索,接下來的落子也很快。幾輪之後,盤上局面越發明朗。
“你這樣也不能翻盤的。”長平王一點也沒有讓著她。
“就算是死,也要儘可能選個自己喜歡的死法。”
他的落子一直穩健而蘊含殺機,她被逼得處處失守,原本佔著九子的優勢穩紮穩打即可,到最後卻是顧此失彼。索性她棄了半邊江山,用激烈的方式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