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美人,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被放開之後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氣息微弱。內侍們把她抬了下去,將靈堂重新清理過,請命婦們繼續行禮。
鬧了這麼一出,命婦們更加不敢多待,匆匆磕完頭就跑回皇帝靈前那邊去。於是沒一會,靜妃和雲美人鬧騰的訊息就在官員命婦堆裡傳開了。
陳嬪聞訊靜了一會,最終點了點頭,“張德做事心裡有譜,知道將咱們幾人撇清。”
皇帝靈前哭聲一片。
如瑾身懷有孕,只行過禮就去後堂休息了,陳嬪領著內外命婦們在靈前哭,閣臣和老勳貴率百官行禮,場面肅穆哀慟至極。
守靈需要三日,每日這些人都要進宮來點卯,如瑾聽著外面傳來的哀哀之音,心裡明白大半都是假的。
嬪妃們興許有幾分哀痛後半輩的傷心,外命婦們,為一個非親非故又不親和的帝王痛哭失聲,那都是作態。
“告訴底下繼續盯著眾人吧,最近是關鍵時刻,不要出了岔子。”
自從長平王帶兵離京,宮裡以祈福為名輪番召命婦們進宮做禮,持續的監視已經進行了許久,其中稍有不尋常的風吹草動都會被報到唐允那裡去,由他著手派人細查。看似生硬的方法收效不錯,永安王聯絡淮南反叛一案中,就有好幾個官吏的馬腳是從家眷身上露出來的。所以到了這時候,如瑾知道這種監視更加不能懈怠。
於是守靈三天最忙碌的不是宮人,也不是哭靈的人,而是長平王府安插在各處的大小眼線。
勒令追擊幾千殘餘叛軍的調兵令發了下去,那位迷路指揮使不情不願被迫帶兵上路,結果尚未知曉,但如瑾已經安排了王府的暗衛悄悄跟隨,若有異動,當即格殺此指揮使和其親信將官。
“如果追剿叛軍成功,待他清理完叛軍,你們也將他清理了罷,做成叛軍暗箭襲殺的樣子。”
敢在皇權更替時刻故意拖延不聽令的軍將,不能留。留下就是後患。
連升三級的許諾從一開始,如瑾就沒打算兌現。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最近敏感時局中必須保證京畿附近都是肯效忠聽命的人。
站在素白一片哭聲震天的靈堂前,看著冷風裡瑟瑟飄動的白幔,如瑾摘掉,自己離前世越來越遠了。
離三年前自己也越來越遠了。
她再不是隻肯埋頭吟詩讀書的呆人,也不是含恨而終只想保護家人的謹慎女子,站在巍巍宮廷之中,站在死去皇帝的棺材跟前,她是新帝的女人,是要能狠得下心、下得去手的所謂“妖婦”。
但凡有一點心慈手軟,就很可能會滿盤皆輸,迎來滅頂之災。
為了腹中的孩子,為了深入魏地涉險的夫君,為了全家大小,為了長平王府多年來辛苦經營的基業,她此刻只能冷了心向前,步步為營,沒有其他選擇。
停靈三日,舉國服喪。
如瑾沒有在宮中久居,而是在第一日哭靈後就帶人回了王府。
陳嬪勸她留下:“宮中有禁軍,有密道,可進可退可攻可守,要比王府安全得多。”
“多謝娘娘,但王爺有句話說,越亂,定得越快。敢進宮興風作浪的人大概很少,我回府去,正好看一看有無宵小跳梁,跟我們做對。”
熙和聞言頷首,“正是此理。本宮也回府!”她現在是完全站到了長平王府這一邊。
於是如瑾回到長平王府,除了在白天進宮哭靈,回來後一切如常。
朔風呼嘯,陰雲低垂。
位於大燕北境之外的臥爾骨部落轄地廣闊,但終年苦寒,每年草長時節不過三個月,境內戈壁與草灘各半,能耕種的田地卻是極其稀少,只適合遊牧居住。
十月,大燕京城尚未迎來第一場雪。
可是這裡已經下過幾場大雪了。
之前連日的晴好天氣將積雪化去不少,但這一日烏雲再次密佈,又是要下雪的徵兆。
臥爾骨腹地的一片丘陵地帶,北風捲地,荒草殘朽,細沙被朔風席捲起來到處飄灑,撲打在人臉上,稍不注意就是一條血痕。
幾座小山丘圍出一片谷地。
山丘上站著人,山下谷底也站著人。山上的人皮襖矮馬,層層疊疊,刀劍全都出鞘,大半人臉上都充滿獰笑,輕蔑地俯視被圍在谷底的那隊軍馬。
獸皮所做的大旗插在各處山頂,狼頭鮮血和骨架的圖案,那是臥爾骨主部才有資格選用的圖騰旗幟。有身材魁梧膀大腰圓的壯年大漢居高發聲,順著朔風,將喊話送到谷底去。
“南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