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老六拿住了阿宙,我去求你留他一命,你能做到嗎?”陳嬪打斷了媛貴嬪的懇求。
媛貴嬪立即用力點頭:“我會!我肯定會讓稷合手下留情!”
“可你的稷合必定不肯聽話。”
媛貴嬪一愣,被陳嬪突然變得銳利的眼光所懾。
陳嬪走到窗邊去,伸手退開了窗子。外頭陽光正好,屬於秋季獨有的天高雲淡彷彿畫卷,重重殿宇之上的碧藍長空給人無限想往。
陳嬪卻說:“從這裡看出去,你能看到什麼?”
媛貴嬪沒做聲,因為不知她指向為何。
陳嬪道:“你可以看到一個又一個的屋簷,一座又一座的殿宇,金碧輝煌,綿延不絕,幾乎沒有盡頭。宮殿有盡頭嗎?有。可對於我們來說,那就是無盡的囚籠。然後,往上,你看到的是藍汪汪一片天,有云,有日光,有雀鳥飛鴻。天空有盡頭嗎?沒有。可對於我們,那只是被殿宇高牆隔出來的一小塊畫紙。貴嬪娘娘,所以你明白了嗎?”
媛貴嬪張了張口,似乎隱隱感覺到了陳嬪的意思。
“你是說”
“我是說,從你進宮的第一天起,不,從你最初進入皇上潛邸的那一刻起,你要面對的一切都已經註定顛倒,就像這宮殿的無涯和天空的有盡,你逃不掉,只能久居其中,坦然接受。過了幾十年顛顛倒倒的日子之後,習慣了身不由己,委曲求全,將自己打磨得冷血涼薄,暗中冷眼旁觀許多人死於非命,在別人性命攸關的時候選擇轉頭避走,或者,對許多惡毒罪惡的事情保持沉默,事後只嘆一句無能為力——當你成了這樣一個人的時候,此時此刻,是憑什麼站在我面前求懇的?又是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你的?”
“姐姐”
媛貴嬪臉色蒼白,絕望的情緒終於全然漫過眼眸。陳嬪向來是不多話的人,有的嬪妃入宮多年甚至沒和她說上超過十句話。此時她這般長篇大論,所要表達的意思已經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姐姐,你絕對不會改變主意了,是麼?”
“貴嬪娘娘請起吧。”
媛貴嬪閉了閉眼,身子微晃。侍女趕緊來扶,她揮手擋開,自己撐著地面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姐姐,今日一別,你我再無相見之日了。”她的臉上滿是頹敗,平日裡的高華優雅終於被即將到來的喪子之痛徹底摧毀,一瞬間老了十歲。
陳嬪面對窗外沒有轉身,只有額角垂落的髮絲隨風微動。媛貴嬪看著她的背影良久,最終,帶著侍女無聲退出了殿外,腳步虛浮地一路走出院門去了。
陳嬪站在窗邊目送她離開,靜悄悄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幾不可聞。
她一直站在原地沒動,時候長了,侍女煢影上前輕聲呼喚:“娘娘去歇歇吧?地上涼,站久了小心腿疼。”
陳嬪這才轉過身,由侍女扶著走回椅邊坐下,須臾,輕輕地說:“這宮裡又要少一個老相識了。當年潛邸的人,走的走,病的病,終是沒剩下幾個。”
煢影道:“娘娘何必傷感。該走的終究是要走,王爺與永安王不能並存,這是註定的事情。”
“只怪老六錯事做得太多,宙兒不能留他。他多活一天,宙兒就多一分危險,早晚是要清理掉的。”
“所以娘娘大可不必感懷於心,藍側妃的肚子一天大過一天,您還是多想想孫兒吧。”煢影提起高興的事寬慰主子。
陳嬪嘆一口氣,“我不是為老六,只是覺得媛貴嬪可惜了。想必她會怨恨於我罷。為了保住兒子性命,一直以來她屢屢向我示好,甚至去幫她本心不屑一顧的蕭氏。可到頭來我還是沒給她希望。”
不過說起未出世的孫兒,陳嬪情緒稍微好了一些,露了一絲笑容,“月份差不多了,這時節應該能診出男女了,改日找人去把把脈。”
“娘娘就快抱孫子了!”
陳嬪笑道:“孫子孫女都好。只是該早日把藍氏扶正,誕下孩兒才是名正言順的嫡長。”
“等王爺回京,時機便差不多了吧?”
主僕兩個正商量,外頭有內侍匆匆跑進來,一頭汗的撞進屋裡。陳嬪認出來者是御前大太監張德的徒孫,心知必有要事,忙問怎麼了。
內侍道:“娘娘,藍側妃動了胎氣,正在靜妃娘娘那邊,請您快過去看看!”
“怎會?!”
陳嬪霍然站起,來不及收拾,快步跨出了殿門,一路走一路問:“是怎麼回事?仔細說!”
內侍道:“現在還不知,本來好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