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昇甩過頭,邊開邊在後視鏡裡看顏曉愚的表情。曉愚的目光和他的撞上,連忙轉向。他越想越不對勁,直接把車對準道旁的灌木叢,一頭扎進去,熄火。
“我還以為你現在長進了一些,沒想到還和過去一樣。”顏定邦當然知道兒子生氣的原因。
“我和過去不一樣了,”顏昇並不回頭,直視著離車頭不到一尺的燈柱,“過去我頂多威脅說我回學校爸,你看我這是朝左打方向,如果你真對趙真顏我就往右邊開。”
車道左邊,是灌木;車道右邊,是海。這條道凌海而建,比海平面高出四五米而已,如果真的撞過去,細細的白鐵鏈如同虛設。
“我說到做到,我陪你。”顏昇既不像深夜偷聽到父母臥談那樣冰冷,也不像從醫院看完趙真顏回來那樣氣憤,他語調平和、冷靜,沒有刺,只有刀鋒。
顏定邦哼了一聲,“你果然長進了。這麼絕情的話都能說出口?我能活到100歲嗎?活不了。我現在做的都是為了你,你就用這個回報我?”
“爸,不要打著我的旗號。如果真是為我,你要先問我的意見。夠了,你幾輩子都花不完了,你還拉著顏曉愚下水!”顏昇雖然不知道詳情,但這幾天也已大概看個明白。
顏曉愚還是看著窗外——今早顏昇來接他們的時候,她忘了在頸部周邊打遮瑕膏,那些紅印子,被顏昇盡收眼底。
“你也不要打著關心曉愚的旗號,如果不是趙真顏,你才懶得理這些事,我說得對吧。”顏定邦靠回到座椅背上,使出殺手鐧,“還有,趙真顏的事不需要你操心。顏昇,你沒資格對她負責任了,甚至你一出生就沒這資格,你還不明白?”
薑還是老的辣,這一席話在顏昇胸口上重重一擊。但他還是努力維持著平靜,一邊發動車,一邊強調,“爸,你記得我剛才說的話,不許把她拉來趟渾水!你兒子說到做到。”
3
鳳凰花開了,意味著畢業越來越近。
世界上還有比鳳凰花更拼更肆無忌憚的花嗎?
明明開在樹上,卻不甘心給綠色作陪襯,非要紅肥綠瘦。
一夜之間,花就熱烈地灼人眼眶,拼盡全力去綻開。
全盛時期不過10來天,往後遇到風,就一邊開一邊落。
樹上、地上,紅得觸目驚心。
第三部分 第75節:灰藍海上,一抹紅裝(4)
枝頭猶在笑,落英已繽紛。
趙真顏看了六年的鳳凰花,如今第七年,這花終於為她而開——她要畢業了。雖然工作還是在學校,但離別的心情絲毫不減。
她到手的Offer包括一個跨國石油公司的財務管理培訓生、一家發Offer像發雪片一樣的會計師事務所,還有幾家銀行。憑著這七年留給系裡的良好印象,她還取得了院裡一個研究機構的科研名額。
如今留校已非易事。從這一年開始,想留校當授課老師,必須是博士,而且還不能是本校直升的“學術近親”。雖是科研名額,總算能曲線救國。
趙真顏把選擇的結果告訴屈志遠的時候,他湧現出難得的驚喜,“我不敢問你,怕你會選那個管培,到時你就會離開這裡了。”
趙真顏已經跟他熟稔很多,開玩笑道:“如果我走了,你會怎樣?”
“我想辦法調過去。世界之大,豈能無處容身。”
“這邊天熟地熟,你捨得走嗎?”
“大不了就安於現狀,不思進取,頤養天年。很多人到退休也不過一個科長,不也好好的?”
趙真顏有些感動,“我是不會離開這裡的。”
屈志遠甚覺安慰。
他平生做事是講究一個投入產出的。沒有報酬的事,他甚少去做。他的付出,要以回報來計算。在他們關係還沒確定的時候,顏定邦給了他一個難題——一邊是趙真顏這個還不能確定的收益,一邊是可能會造成巨大損失的投入。
顏定邦說話的時候哪裡像一個公安廳廳長,倒像港片裡的黑道頭目,“我的船不能翻。你不出手,我就只能拉她上船。要翻,一起死。”這個老奸巨猾的傢伙,已經吃定了屈志遠會為趙真顏出手。
屈志遠不是沒有猶豫過的。他還年輕,犯不著去招這些事。權衡再三,他給了一個條件,“只能這一次。今後,你不要再把她拉進來。”
他安排了飯局。在飯局上,顏曉愚使出渾身解數,又坐大腿,又拉著對方的手把酒倒進她的領口,她醉得一塌糊塗,卻握著房卡嬌憨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