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沈慶歌的話說,爸爸從五十歲之後就沒有老過。
從多年前,沈祥肅對待元深的態度就像對待親兒子。好起來像親兒子,教訓起來更像。他們一年見不了一兩次。每次一見,沈祥肅對著元深就是那幾句老調調:有空多學學生意;凡事行之有度;有些東西不該沾,就不要沾;男人早點成家好,心思落定了才好在外面做事。
元深是有點怕這個準岳父的。老爺子大部分時間慈眉善目,一旦火起來有掀翻桌子的勁頭。大約兩年前,有回元深帶了幾個女孩在家裡嗑藥,嗑得過火送醫院搶救了。老爺子一聽說此事,立刻飛回來,衝到醫院就摑了元深兩個大耳光。老爺子以前當過軍官。到老了脾氣已經好多了,年輕時火氣上來能殺人。元深想幸好老爺子當時身邊沒槍,不然就算他嗑藥沒嗑死,一定也在醫院就讓老爺子一槍斃了。沈祥肅當年在醫院對著元深的怒吼讓一條走廊的醫生護士都顫抖,“你要敢害我女兒,我扒了你的皮!”後來是沈慶歌出來打圓場,為元深求情。沈慶歌又悄悄告訴元深,爸爸發這麼大火主要是怕他瞎胡鬧弄壞身體。爸爸就她這麼一個女兒,又認定了他這個女婿。爸爸也是為他們的將來著想。
此時,沈慶歌又一如既往地在沈祥肅與元深之間打圓場。當沈祥肅問元深:“聽說你很久沒去公司了?”沈慶歌就說:“戰略官和財務官每天都向Ethan報告的。”沈祥肅笑眯眯地看女兒一眼。不錯不錯,你們倒是恩愛,懂得互相袒護了。沈祥肅又問:“聽慶歌講,你們打算明年完婚?”元深看沈慶歌一眼,明年?但他笑著對準岳父點頭,“明年春天。”“春天,倉促是倉促了點。不過也好,隨你們吧。”“早點結婚,早點讓您抱外孫,也是我們的孝心。”元深說著,卻對沈慶歌笑了一笑。
“是啊,爸爸。我同Ethan商量了,後年就準備要孩子。”沈慶歌說著,回敬了元深一個同樣的笑。
“一家人吃飯,不用這樣眉來眼去的。”沈祥肅慢悠悠地說著,抿一口茶,“你們什麼時候要孩子,自己商量好。夫妻之間,有商有量,不要事事針鋒相對。這才是讓我這個當爹的安心,才是你們的孝心。”元深和慶歌都沒有說話,輕輕點頭。
沈祥肅又對女兒說:“做妻子的,應該聽從丈夫。元深想早些要孩子,你應該尊重他的意見。”沈慶歌點頭,“爸爸說得是。”沈祥肅又轉對元深說:“想早點生兒子,自己身體先養養好。該戒菸戒酒的就早點戒了,看你臉色不大好。”
元深連連點頭,“好的,爸爸,我會注意的。”沈慶歌看出父親盯著元深的目光裡有些真的擔憂,便說:“元深一直注意鍛鍊的。每天都游泳、打球。”沈祥肅輕嘆一聲,“那就好。”飯菜吃得差不多了。元深藉口去洗手間,到外面抽了一根菸。
事實上,他是需要獨自出來,放鬆一下,跟沈家父女吃飯把他累垮了。他知道沈祥肅是真心對他抱有期望。他與沈慶歌一結婚,將來兩家的家業都要靠他打理。但他現在只覺得疲累,還有些不安。他在這世間的日子將不長久。錢啊什麼的他是無所謂了。他現在只有那麼一點點卑微的心願:和他愛過的女人生幾個孩子。與其把財產留給無關的人,不如留給自己的孩子。但沈慶歌啊他無法控制她。他突然有些灰心。
元深回到餐桌。沈慶歌已讓人撤了殘餚,端上甜品。
沈慶歌說:“我和爸爸明天要去日本辦事,不如你與我們同行?陪我去滑雪吧,很久沒有滑雪了。等爸爸的事情辦完,我們再一起回美國度聖誕,好不好?”她興致勃勃地計劃著。元深卻說:“聖誕節我已有安排。”沈慶歌暗暗吃驚,元深竟當父親面直接回絕她,這很少見。但她見沈祥肅也沒說什麼,便不好再說什麼。元深自由慣了,聖誕節有自己的安排很正常。況且他這次爽快答應結婚,又急著想要孩子,誠意十足,便不要事事苛求了。
於是她只說道:“若這次你不隨我回美國,便儘早定個時間,我讓設計師過來,跟你確定禮服細節。公關公司的目錄我會發到你郵箱,你有空挑選一下。曼哈頓的房子我會先裝修起來,知道你對那些細枝末節無所謂,有些事情我能定的就先定了。”元深微笑著點頭,“你定吧。你喜歡的,就是我喜歡的。”沈慶歌看了元深一眼,沒有說話。在生活細節上,元深隨和、簡單、彈性極大,但這也恰恰反映了他的消極與冷漠。
當晚,沈慶歌住在元深那裡。沈祥肅不想打擾小兩口難得團聚,藉口住不慣,自己帶著隨從住酒店去了。元深這晚雖與沈慶歌同床而眠,卻似乎滿懷心事,做什麼都心不在焉,缺少熱情,匆匆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