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稅,五百萬也剩不下多少了。金洪生不由感慨,“早知那廝這麼有錢,就該狠狠訛他一筆。一千萬太便宜他了。”又說:“他山腰那棟房子就不下一個億吧?早知就該要他一個億。”冬月悶著沒說話。這些天,她從丈夫身上看到一些不好的苗頭,可以說是貪婪,一種急躁的貪婪。他們本是生活底層的人,自憐自艾慣了,怨天怨地慣了,一直守著原本的生活倒也罷了。真有一天成了暴發戶,會急於獲取更多,為的是快速躋身另一個階層,獲得之前無法擁有的一切。金洪生此時的心態就是典型:讓你們有錢,讓你們享受,等老子有錢了,也要照式照樣地過一把大爺生活。
這種不好的苗頭讓冬月覺得丈夫變得很遙遠,有時看起來甚至有些猙獰。當他昂首闊步地對著房產公司的小職員指責房子這裡設計欠缺、那裡檔次不夠的時候,冬月跟在後面,又羞愧又疲憊。僅僅一個月前,他們還一無所有,還清那套一居室的房貸還是個奢望。
冬月淡淡的不滿與嫌棄,金洪生是有感覺的。他問冬月怎麼了。冬月只說,累了。她一隻手下意識地護著小腹,另一隻手撐著後腰,步子慢吞吞的。這副模樣在金洪生眼裡也彆扭起來。不過懷個雜種,還真上心了。
這種彆扭與隔閡到了夜裡更顯著。在床上,冬月拒絕丈夫的求歡。金洪生來氣了,“外頭人碰得。我是你丈夫,倒碰不得了?”冬月說:“你講不講理?妊娠期頭三個月不能同房,不然孩子容易流掉。”金洪生哼地冷笑一聲,“咬文嚼字,瞎講究。”說完翻個身睡了。冬月知道,他這麼輕易打了退堂鼓只不過是記掛剩下的五百萬,心裡頓時有些寒冷。
類似這樣的彆扭一天天多起來。雖說他們現在有錢了,但家裡的事情自己做慣了,也沒想過請傭人。只是冬月懷著身孕,身體有些不適,又要洗衣做飯,容易疲勞。但只要她稍微流露出一些倦意,想休息,或提起想吃個什麼菜,金洪生就冷嘲熱諷,說她變了,說她想做豪門少奶奶了。
那天冬月又吐了,吃不下飯,隨口說想吃酸辣菜。金洪生冷笑一聲,說:“懷瑤瑤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嬌氣。還真讓那西門慶給慣壞了。”冬月倏地抬頭,盯著洪生,目光透著冰冷的驚恐與憤怒。他在說什麼?暗指她是潘金蓮?難道她不是為家庭去做了犧牲?難道她是去偷情、去背叛、去對不起自己丈夫?金洪生被冬月的目光盯得發憷,自覺有些理虧,訕訕地說:“好了好了,我用詞不當,你別往心裡去。”丈夫心裡的彆扭冬月全明白。她也不怪他。要怪就怪他們兩個。決定是他們共同做的。要怪就怪這不公的世界。此時冬月漸漸體會到,真的有錢了,似乎也沒什麼快樂。他們如今的日子還沒有從前快樂。
雖說他們曾經說好,那件事發生了就當沒發生,誰都不要提,尷尬的問題一律不要問,但金洪生有時還是忍不住。
有天晚上他們躺在床上,金洪生突然在黑暗中問:“他和你搞了幾次?”冬月覺得心臟被什麼東西猛地一擊,悶悶地痛。這話太粗,太侮辱人了。雖說她瞭解丈夫一直就是個粗人,但不是這麼個粗法。冬月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金洪生又問:“他和你那個的時候,你什麼感覺?”他改進了用詞,冬月卻仍是不理。
沉默。沉默。空氣重得像要凝固了。
寂靜中,金洪生突然一下翻身坐起,在床頭櫃上稀里嘩啦地摸索香菸和打火機,又從椅背上拎起長褲套上,然後趿著拖鞋帶著一股風走出去,哐當一下帶上了房門。等這一大番動靜平息之後。冬月才用被子矇住臉,嗚的一聲哭了起來。
這個春節他們過得非常不好。除了買下新房子的時候高興了一下,之後盡是沒完沒了的彆扭與爭執。冬月知道洪生心裡不好受。她讓他去鬧,去發作。她想等這事結束就好了。這事終有結束的一天。她只在很偶爾的時候抗議一下。比如洪生在房間裡抽菸。她會輕輕地提:“孕早期吸二手菸容易造成胎兒畸形或者體弱。”金洪生就笑笑,眼睛盯著電視機,嘴裡吐出大口煙霧,“就讓那小雜種吸點老子的二手菸嘛。就給他生個畸形,生個怪胎!”冬月怔怔地看著丈夫,不聲不響地流淚:怎麼說也是我的孩子,要是孩子有什麼好歹,你忍心看我傷心?
金洪生朝她瞪回去:你還真是弄不清狀況了?不是早說了嗎,孩子一出生就跟你沒半毛錢關係了。你現在緊張什麼?難道將來還想跟著孩子過去做姨娘?
這樣無聲的爭執之後,就是冷戰。
本應皆大歡喜的一個春節,被他們過得冰冷冰冷。
年後,O。V。集團在總部召開董事會,公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