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變過。
“這是”烏梅看到西牆的獨立青銅劍架上,懸著一把她無比熟悉的血紅色劍鞘的劍。劍架下方,卻歪歪斜倚著一把墨綠色的劍。哪有人這樣放劍的
“哪有人這樣放劍的啊,你這傢伙,快拿開啦!”
“該把劍拿開的人是你吧,這個劍架跟我最喜歡的驚鯢劍才是絕配!”
“才不是絕配。總之我不會把這個劍架讓給你!”
“開什麼玩笑,不管是劍還是劍架都不是你的,只不過是師父讓你代為照管而已——”
“嘁~哪個世界會有你這樣的劍架偏執狂啊!你要願意這麼斜著放就這麼放,懶得管你!”
烏梅痴痴得望著,眼前浮現出她和毓揚年少時,因為搶這個劍架而吵架的情形。他就是這麼固執,明明爭不過,卻說什麼都得不肯放手。
“太師伯。”辰煒一聲尊稱打斷了烏梅的回想。她搖頭道:“不必如此稱呼。我,已經不是崑崙派的弟子了。”
“可是,師公剛才不也當著全部崑崙派弟子的面,叫您師姐了麼。”辰煒笑道,“那不就表示,他已經承認您了麼?”
烏梅心中一動。辰煒這個人,長得真像毓揚少年的時候,若那時的他也常常微笑的話,想必就跟現在的辰煒一個樣子吧。
烏梅走過鐵林般的劍架,似乎匆匆過目,有似乎根本沒有在看。辰煒跟在她身後。她一面走一面問道:“方才在太一宮的時候,那個跪在宮外為我求情的人,就是你麼?”
“是。”辰煒點點頭,他幾次三番求見掌門,最終跪在太一宮外叩首,所求之事,竟然是寬恕死靈山之變的罪魁
“真是亂來呢。”烏梅嘆氣,毓揚訓導弟子最為嚴厲,比當初烏梅掌管訓練場的作風有過之而無不及,“你敢這樣做,想必平日裡很得掌門師公的歡心吧。”
“也並非弟子是孤兒,確是師公一手撫養長大。”辰煒答道,“並非弟子誇口,這一代徒孫中,恐怕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師公”
烏梅選劍的手停在劍柄上。她心中一痛,彷彿預料到辰煒接下去會說什麼。她淡淡笑道:“我知道。在他的師兄弟中,也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
或許,還有死去的毓舒吧。
“不管怎麼說,這場決鬥是他期待已久的。一百年了。”烏梅說著,回到剛進門的位置,取過那把斜靠在劍架上的驚鯢劍。
她忽然抬頭望著房梁,溫和的眼神,彷彿穿過武府青彩流溢的紫藤架柔柔散射。
她望著房梁,彷彿望著一個透明的人影。
她低下頭,慢慢抽出那把劍。劍光照上她的雙眼,寒光懾人,那凌寒的劍光彷彿來自於她的雙眼。
“所以,我必須不能讓他失望。”
“咔。”驚鯢劍收回鞘中,烏梅對辰煒道,“我們走吧。”
古劍閣的門再次被闔上。那個身形幾乎為透明的人卻依舊抱肩坐在樑上,沒有跟出去,沒有動。
等待了一百年的決鬥麼
遙靈望著自己半透明的手,苦笑,看來這次離魂微微有些早了。或許她現在最應該做的,是乖乖去練劍場,欣賞師姐弟之間的決鬥。
兩個互相討厭的人。
兩個好鬥好勝,強硬狠絕,無比相像的人。
兩個將對方視為死敵,處處對著幹的人。
兩個沒有機會在同一戰場上並肩作戰,無數個日夜裡,卻在同一個練劍場上,一同拼命揮劍,揮汗如雨。
兩個百年後重逢,說話不超過十句,就重新拿起劍對著對方的人。
或許即使他們舉劍拼命揮舞,也斬不斷這注定要相鬥到底的孽緣。
此時的崑崙山上竟然又下起了雨。練劍場上,師姐弟二人對峙。雨水打溼了兩人的衣衫,仙人衣裝,侍女舊裙,都與陰沉沉溼漉漉的雨水淋成一體,沒有什麼分別。他們,都同樣是劍士而已。
烏梅微微將驚鯢劍從劍鞘中抽出一段,這把驚鯢劍,其實是毓揚為她選的。那個時候,驚鯢是毓揚心中最強的劍,烏梅是他心中最強的對手。所以——
烏梅握緊了劍柄。所以,今天,就來一場最強與最強之劍的對決吧!
162 陰雨·眼淚
遙靈坐在練劍場邊最高的石劍上,半透明的身體被雨水擊打作透明發光的泡沫。她默默注視著陰沉的天空下,兩個人,兩把劍之間的戰鬥。
在劍光照耀下閃爍著異光的雨水,乘著飛舞的劍尖,在陰空中劃出閃電般的痕跡。兩個深灰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