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傾之的憤怒,初塵只是淡淡道:“我意已決。”
“你”傾之幾次想開口,卻找不到合適的話,又都咬咬唇嚥了下去,來回踱步,試圖找到說服她的理由。“你看自己這個樣子,走得了嗎?如何經得起舟車勞頓?”他想以退為進,等孩子出世,牽絆更多,她便不會執意要走了。
傾之的心思初塵如何不知,目光柔柔地落在隆起的肚腹上,雙手輕輕撫摸。良久,她道:“等孩子生下來,就更走不了了。”又道,“你放心,我已做好打算。出了錦都,我便先找個地方落腳,等孩子出世之後再動身。”
傾之滿腔氣惱快要將自己炸裂,恨道:“我去鈺京見商晟,殺了他一了百了!”
初塵搖頭,“怎麼說這樣不顧前後的傻話?你有多少把握全身而退?又有多少把握大局不亂?”嘆氣,“若真能‘一了百了’那倒好了,可惜行刺商晟不是結束而是隻是開始。就好比一間屋子,房梁舊了可以換,但若直接抽掉它,屋子會塌,住在屋子裡的人難免非死即傷。所以行刺是下下策,這點你比我清楚。”
初塵言之成理,傾之無言以對,滿肚子火氣捨不得朝妻子發,只憋得自己來回踱步,桌案不順眼,踢,花盆不順眼,砸。初塵坐在床上看他發洩,默不出聲。
當夜綰芳苑裡“乒乒乓乓”地摔東西,外面也都有人聽見,只是不敢過問。第二日傾之面帶倦容、一早出門,初塵喚了人來,只是吩咐收拾房間。
眾人看這滿屋狼藉,便知公子和夫人昨夜定是口角了。接連幾次,反反覆覆的爭吵,反反覆覆的摔打,反反覆覆的狼藉和反反覆覆的傳言:公子與夫人不和。
一個月後。
二十個武藝精湛的家丁被調來護送初塵回家,名義上說是省親,可眾人心裡嘀咕:夫人身懷六甲,行動不便,哪有急在這一時省親的?聯絡之前種種,似乎別有隱情。但還是說不通,莫說公子與夫人昔日伉儷情深,就是看在夫人懷著公子的骨肉的份上兩人也不可能吵到水火不容,非要分開。況且單看公子為夫人準備的這四匹馬拉的車,寬敞舒適,裡面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一應俱全,只差沒把門前兩棵夫人最喜歡的海棠樹挖了帶上,誰會相信他們感情不好?
據說後來最可靠的推測是夫人紅杏出牆,肚裡的孩子不是公子的,東窗事發後公子惱羞成怒、又愛又恨。是男人誰也不能忍受給別人養兒子的羞辱,但公子顧念昔日情義,給夫人留了面子,並不揭穿,只客客氣氣將她“送”回孃家。
對於這個版本,若傾之聽到大約會一怒之下拔劍殺了出言毀謗者;但若初塵聽到,大約會大笑三聲,心情愉悅地讚一聲,“真是比戲文還戲文。”
傾之就在樓上看著眾人備車架、搬行李,只是無人知道他在那裡。
小花兒推開門,“哥哥”
傾之轉身,張開手臂,小花兒撲進他懷裡,落了幾滴眼淚,甩甩頭在傾之身上擦乾。“哥哥,你真不去跟小姐道別了?”小花兒仰頭問他。
傾之撫著她的頭髮,良久,道:“不去了,我在這裡看著你們走。”
小花兒心下有些失望,她仍是希望傾之能去勸勸初塵的。
“窈瑩,”傾之道,“答應哥哥,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你嫂子和侄兒。”
“嗯。”小花兒點頭。又問,“我什麼時候還能再見到哥哥?”
傾之與初塵約定十年之期,可十年對於不理解這其中緣由,只是想跟自己的親人在一起的小花兒會不會太久?“不會很久。”他對她說。
又抱了一會兒,小花兒才依依不捨地離了傾之的懷抱下樓去。
院中粟滿等人正在往車軲轆上綁草繩,小花兒便問,“你們這是幹什麼?”
粟滿幹得賣力,一仰頭露出張大花臉,險些沒把心事重重的小花兒逗樂。粟滿笑道:“小花兒妹妹,我們把繩子捆在軲轆上,車子就不會那麼顛簸了。”
小花兒最不喜歡粟滿左一個妹妹,右一個妹妹地套近乎,但念在他們考慮周到,還是不吝嗇地點了點頭,笑道:“原來如此,是個好辦法。”
蹲在粟滿身後的安子站起來道:“小花兒姑娘,你上車看看還缺什麼,若沒什麼缺的東西,就請夫人出來,我們可以出發了。”
“好。”小花兒轉到後面,登上車去。
掀簾一看,小花兒不由“哇”了一聲:那車子裡面足有張大床的空間。膝蓋跪在墊子上,軟軟的,用手翻翻,鋪了五六層。小花兒爬進去,後窗下面是隻大木箱,裡面放著被褥、靠枕、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