苛責。揮揮手命跪地眾人起身,自轉往中坪去尋趙破。章興擦乾淚眼,一言不發隨在折翎身後。地上跪的,皆是戰中得王錦救護之人,此刻亦起身隨折翎去了。
折翎上了中坪,未作絲毫停頓,疾步來在原與巧雲居住房院之前。該處原本是一個寬敞所在,巧雲去時,舉砦集結,千人共聚亦不覺有何擁擠。此時於夜中放眼望去,入目皆是新墳,幾無落腳之地。墳頭紙、金錢幡猶自雪白,山風穿林,嗚咽不停,惹人悲思。最近處,趙破帶同趙王兩家家眷正守著王錦屍身痛哭。折翎來在近前,屈膝磕頭,長跪無語。身後自章興以下,個個如此,靜默無言。王錦之妻看了看折翎,哭聲更甚;趙妻卻怒目而視,厲聲問折翎道:「敢問將軍,砦中還要死喪多少人眾你才安心?這遍地新墳,仍不足以鋪就你晉身之路麼?」
折翎心中難過,不欲爭辯。趙破在旁已一躍而起,舉掌於空喝罵道:「我等抗金乃遵二公主之命,死傷自有天數,又與折將軍何干?婦人安知我等大事!再敢出言不遜,看我老大耳刮扇你!」
趙妻見夫光火,也不驚懼,只平靜喃喃道:「我不懂什麼大事,只知悲悼我子我兄。」言罷,扶起嚶嚶不已的王錦之妻,涕泣離去。
折翎聞趙妻之言,悲傷不語,又聽趙破言及巧雲,心中更是沉痛。趙破在旁哭了一陣王錦,解勸道:「將軍,生死有命!拙荊乃是村婦,不識大體,冒犯言語,且勿掛懷。」
折翎聞言一嘆,抱拳謝道:「趙兄實在言重了!多謝趙兄及砦中兄弟鼎力相助,折翎銘感五內!」頓了頓又道:「有勞趙兄將李兄弟請來,我等共送王兄最後一程!」
趙破依言離去,折翎亦起身吩咐章興選人整治地方、掘土為穴,並遣他去峰上取郝摯屍身一同安葬。章興去後,折翎在墳間踱步,只覺胸中懣慟難消,遂仰天一聲長嘯。嘯聲落,耳聞原克里斯蒂娜所居房中微有異響。回身望去,只見一點孤燈如豆,將一個倩影搖搖晃晃映在窗上。折翎心下微動,邁步來在那所房前。推門而入,屋內的曉月如受驚之兔,彈身而起、怯生生據桌靜立,直直盯著折翎。折翎見她容顏憔悴、身子消瘦,又思及昔日她服侍時的乖巧盡心,悠悠一嘆。轉念又想到今夜砦中多事,這門前守衛亦離開救火,而她仍不出房門一步,心中又起了淡淡悔意。招手示意她坐下,見她搖頭,遂輕聲道:「這些日是我錯怪你了!娜娜及其同黨已死,你放心在寨中走動吧!」
曉月聞折翎所言,大喜過望,跪地行了個大禮。這些日的委屈、獨居墳側的懼怕、聞聽娜娜喪命的感傷皆化作兩行清淚,汩汩難歇。朦朧中見折翎擺手後在桌邊坐下,自懷中取出兩封信箋,忙起身將桌上燈燭往他那側挪了挪,又取了頭上髮簪將燭火挑明。侍立在後,看著折翎寬厚背脊,說不出的輕鬆暢快。
折翎先啟一箋,見滿紙皆符咒,只認得十二個漢字。蹙眉思索片刻,恍然悟出「左峰舉火,三明滅,門開,遣軍來」的顛倒排列,不由暗自慶幸郝摯未曾將此信通敵。思索有頃,將信箋放上燭火,付之一炬。待紙化飛灰,強抑雙手抖動將另一封信箋緩緩開啟。信紙翻轉,一行行無比熟悉的蠅頭小楷映入眼簾,不禁心頭一顫,險些落淚。只覺字字句句出自肺腑,行行段段情真意切。孟門情、諸葛砦、花溪峽、黛絲絛、聯金人,樁樁件件明明白白。雖未有一處明言不得已,卻將心中憂愁苦悶融在整封信中。彷彿巧雲再生,親口所述。到得最後,一句「妾福薄,無緣與廿三郎長相廝守,惟盼死後墓碑之上得書' 折門孟氏' 四字,吾願足矣」讓折翎再難強忍,不顧曉月在旁,泣下沾襟。淚眼之中,見落款處紙面不平,似經水浸。浮凸之中,寫著「孟霜蝶絕筆」幾字,不由瞑目泣下,淚落紙面,與那浮凸合為一體。
曉月見折翎覽信而哭,心中納悶,偷偷移在他身後悄悄看去。見紙上正是自家小姐字跡,亦忍不住默默拭淚。正欲將袖中羅帕遞予折翎,卻見他猛地起身,一掌擊在桌上恨恨道:「雲兒!你有如此苦衷,卻為何不肯親口對我說!」轉瞬又跌坐喃喃道:「是我逼死了你!」
曉月見他頹然,不知如何勸解,只得陪同落淚。不多時,屋外傳來一陣爭執之聲。折翎側耳細聽了幾句,不由氣憤填膺。
第10章 盈盈相偎處子藥 款款深情斷後刀
曉月見折翎眉頭深蹙、亦怒亦憂,心內不由惴惴。轉念記起昔日自家小姐尚在時用來安慰將軍的手法,將一雙柔荑互相搓了搓,繼而放在折翎兩側太陽穴上輕輕揉撫。折翎心中,適才那再生誦信的巧雲去猶未遠,此刻忽有雙手如舊般按摩,恍惚間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