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意思就明顯了。冷晴霜忙又叩首行了大禮:“臣女多謝娘娘厚愛,臣女一定恪盡本分,踏踏實實。”
上座的嬪妃們皆輕笑陣,倒是無人對她的入選有何不滿。畢竟,一個身份貴重性子又軟和的小妃嬪,最好拿捏不過。於是她順利留牌,成為後宮中人。
接下來是常睿嫻,她一舉一行極具大家閨秀之典範,雖話不多,但句句精純。上座的幾位妃嬪頻頻點頭,順利留牌。
再往下是莊合陌,單她是莊淑妃的親戚關係,就不會引起異議。她自己表現得又很出眾,端莊賢德,眾位嬪妃拉著她嘮嗑了些閒話家常,就順利留牌了。
甘巧微等了許久,終於可以說話,話語中帶了些不耐的意味:“臣女甘氏巧微見過各位娘娘。”說完,身體鬆動,欲要起身。
莊淑妃端看了她的著裝良久,笑容驟淡:“多大了?”
甘巧微剛鬆動的背立刻挺直:“臣女十五歲。”
“可曾念過書?”
“讀過《女則》《女戒》還有《論語》,《論語》雖只讀了一半,但臣女甚是喜歡。”
問話戛然而止,莊淑妃意味深長看了甘巧微一眼,嘴唇無聲翕合,像是要說些什麼。一個嬪妃忽的接過話頭打岔道:“最喜歡《論語》的哪一句呢?”
甘巧微一怔,原本直挺的背軟了下來“這”了半天也沒“這”出什麼名堂來。
那嬪妃媚笑聲:“怎麼,忘了麼?”
甘巧微冷汗涔涔:“臣女一時之間想不起來,還請娘娘恕罪。”
“哦?”那嬪妃神采熠熠,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莊淑妃打斷:“好了,徐妹妹不要鬧了,既然她想不起來,就不用想了。”
那嬪妃卻嬌笑聲,掩不住的諷意:“娘娘好大的肚量,這般不敬都能忍受,只是不知道日後留著這樣的禍患進了宮,會如何攪亂後宮秩序,烏煙瘴氣惹人心煩呢!”
好個咄咄逼人的嬪妃!這話一出,即便莊淑妃想要寬恕一點也不能夠,竟是要嚴懲!冷晴霜只覺得背上冒出陣陣寒意,腿腳更加痠軟。
整個殿堂一片肅靜,空氣乾燥而遲緩地流動著。
莊淑妃朝剛才那個嬪妃笑笑:“依妹妹所言,該如何才最得當呢?本宮對這些不大懂,此事就交由妹妹來處理吧。”
甘巧微臉“唰”地一下白了,頓時磕頭如搗蒜,什麼尊嚴面子都是虛的,最重要的是把小命保住!“娘娘饒命,娘娘饒命,臣女知錯,臣女再也不敢了。”
甘太常的孫女,按理說應該是內定的入宮人選才是,怎麼會這般刁難?冷晴霜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發難的嬪妃一眼,只見她身穿孔雀綠繡金宮裝,逶迤拖地粉色色牡丹大袖襦裙,身披玄色底刻絲灰鼠薄紗。粉面嬌嬈,裝扮雖雍容華貴卻並沒有越過淑妃去。心下立刻明瞭,這位怕是賢妃徐氏了。是御史中丞徐煜視若掌上明珠的嫡親孫女,從小嬌生慣養,入宮之後更是囂張跋扈。眾人皆知,甘太常和御史中丞脾氣不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最重要的,表妹常睿嫻在這批新秀女之中,倒也難怪她會這般為難甘巧微!
徐賢妃冷哼一聲,繼而展顏笑開:“你倒是說笑了,甘太常的孫女,我一個小小的妃子,哪裡敢要了你的命去?”
甘巧微臉色更加蒼白,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一時沒了主意,跪在原地只知道哭。
徐賢妃羞了她辱了她,心情大為舒暢,對莊淑妃道:“娘娘,皇上向來心胸寬廣,想來定能饒恕這位甘妹妹。依嬪妾看,還是放過她,可好?”
莊淑妃老早就說過要放了甘巧微,偏偏徐賢妃不聽,這會子折騰夠了人才說要放,倒好像一直為難甘巧微的是莊淑妃似的。冷晴霜看著泣不成聲的甘巧微,心底嘆口氣,怪只怪她沒有眼力勁,若是規規矩矩答了話,哪裡生得出這樣的事?自以為聰明伶俐,反被那點小伎倆給誤了!也不知那位甘太常知道自己的孫女這樣不爭氣,會不會氣得半死?
莊淑妃聞言只是一笑:“姐姐所言甚是,皇上仁德,必定會饒過甘妹妹。只是沒有懲罰是不能夠的,甘妹妹日後可不要再犯這樣的錯誤,早早尋個好人家,讓甘太常也能享受享受天倫之樂。”
這算是哪門子的懲罰?明面上好像是剝奪了甘巧微的選秀資格,實際上卻是做出了必會幫她擇得佳婿的承諾。冷晴霜心底暗驚,餘光掃過莊淑妃,只看見她依然笑得寬厚,不由放緩了擔憂,莫名一暖,這宮中竟還存在這樣善良的女子!
難怪能得聖寵不衰。
只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