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不知女兒受了什麼委屈。可窟裡誰不是逗她寵她,哪敢給她委屈受。
“祝夢然好難寫”小姑娘跺腳。
她問了半天,才知道今天公乘先生教小姑娘寫自己的新名字,以前“花牙”兩個字比較好寫,現在“祝夢然”三個字筆畫太多,而且,先生還要她寫三十遍才算完成今天的功課。
這不是大問題,她三言兩語就哄得女兒笑起來。解決的方法就是:小姑娘正名叫祝夢然,小名叫牙牙。此後數日,小姑娘又樂呵呵向窟裡的叔叔姨姨介紹她的正名和小名。
八九月的他們的確忙翻了,忙到茶總管來化地窟的時間都少。華流則一出門就是十天半月,回到窟裡常常是深更半夜。就像今晚,也不知他會不會回來。
“娘,我們來對詩好不好?”祝小姑娘提著三隻蟲子撲進她懷裡。
“好啊。”她為女兒扇開臉上的一點熱意,拈著草繩分辨,綠螳螂一隻,黑蟋蟀一隻,還有一隻灰蚱蜢。
“我先說。”小名牙牙的祝小姑娘將螳螂蟋蟀蚱蜢往小草籠裡一塞,揹著小手學公乘先生的模樣,裙兒翩翩,“天馬常銜苜蓿花!”
她回憶女兒近來讀過的詩詞,笑對:“胡人歲獻葡萄酒。”
“南巢登望縣城孤!”
“半是青山半是湖。”她女兒厲害啊,吐字清晰又明朗。
“日暮無人香自落!”
“雞雖有德不如鶴。”這句是不是有點怪?誰的詩?
牙牙來來回回踱了幾次,大聲道:“海樓翡翠閒相逐!”
“娘對不出來了?”牙牙歪頭。
“嗯,娘對不出來。下一句是什麼?”
“嘻嘻,是鏡水鴛鴦暖共遊!”
她搖扇,搖扇,小心翼翼地問:“牙牙,這是公乘先生教你的?”先生,你到底教牙牙一些什麼啊?
“不是。”小姑娘搖頭,沒等她放下心頭的抱怨大石,接著又道:“是友意叔叔教的。”對詩對贏了的小姑娘提著小草籠往軒外跑,口中叫著:“我到幸體居去啦,娘!我會早點回來睡覺的。”
跑出一陣煙,小裙子立刻沒影。
她又靜靜坐了半天,想到這幾天正在整理舊箱子,嘆口氣,往房內走去。
長不昧軒的空房很多,以前他們隔牆而住,成了親,他也沒有強求她必須住到他房裡,所以,她一時在他房裡睡一晚,一時在自己原來的廂房睡一晚,自在得可以。從太平府搬來的衣箱都放在她房內,她前兩天清理了一箱,現在還有一箱。
推開花窗,讓夜風吹進來,她點燃燈燭,開啟箱子。箱裡多是牙牙的舊衣物,小裙子小褲子,不能穿了,她卻捨不得扔掉,就全留了下來。再往裡探,是牙牙的身世血書,還有她手抄的幾份。展平血書看了看,她“嘖”了聲,重新卷好塞進小布袋裡。壓在箱底的她彎腰提起藍色小布包,開啟,裡面是一卷畫和一隻布鞋。
布鞋有些舊了,卻洗得很乾淨,鞋底一點泥塵也見不到。
只屐指腹沿著粗糙的鞋沿遊走,她想起他給牙牙講的故事。達摩東土傳法,只屐歸去,因為有情,而他
微笑著,她展開那幅畫。畫中人立於湖石之上,目送飛鴻,冷峻卓絕。
畫很傳神,卻是出自沙夜思手筆。當年她離開摩奈聖教,除了必備的路線和銀兩,她將他遺落在房中的一隻鞋和一本書也帶走了,那是她為沙夜思收拾房間時發現的,不知為何,她沒有交給沙夜思,卻偷偷藏了起來。此外,她還偷偷帶走了沙夜思的這幅畫。反正沙夜思畫了很多,少一張沒關係。
不曾奢望再會,所以想留些回憶的東西。
“你畫的?”清冷的詢問自她身後響起,儘管熟悉,卻還是嚇了她一跳。
怎麼,欺負她武功不好是不是?
等她慢一步察覺到自己的秘密被他逮個正著時,回家的人已經拿起畫迎著燭火端詳。
“祝大爺”她叫了一聲,卻不知說什麼好。拜託下次回來可不可以聲音大一點?
“你畫的?”祝華流皺了皺眉。
“不是。”她沒好氣地瞪他,“是聖女畫的。”
“不好看。燒了。”他放下畫,拿起鞋子,翻左轉右看了看,“我的鞋?”
明知故問!她鼓起腮,撇開眼不看他。
“扔了吧。”他三下五除二下了決定。
“我人在這裡,你還留一隻鞋幹什麼。”他坐下,輕輕將她抱坐在腿上,笑意滿滿,“至於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