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日我哪有心思會意這些,遍體鱗傷疼得幾乎要暈過去。若不是青華的出現,這樣怕疼的我才不會堅守這最後一絲清明,我想看到他為了我而開心的模樣,他卻是一臉凝重。
“他說他有些後悔”孟庸打斷我的回憶,“他說他意識到你會是靈玉,為何還要讓你再遭受一次天劫。”
原來,他那時是心疼我,才對我冷冰冰的,看來是在與自己生氣吧。我痴痴笑著,因他的離開而留下的空白卻愈加依稀可見。
又記起兒時同所有的孩子一樣,我纏著母后不停問,自己是如何來到這世上。
母后才與我講了一段故事。
九重天上的洗妝園,相傳那裡的梨花是這四海八荒開得最盛最美的,恰巧那時是父君一年一度上九重天朝拜的日子,父君也是懂得浪漫的神仙,便帶母后去那裡上賞梨花。還頗有情趣地與母后在花樹下對飲。
後來,母后不勝酒力歪在父君懷裡睡著了。睡夢中看到一個白衣仙子從綿綿花海里走出,投到母后腹中。
原是以為做夢,可回到潮音不久母后腹中果然孕育著一個胎兒,便是我。
我一直以為這是母后為了哄我開心,才將我的身世編得離奇些。
“可是,”孟庸重重一聲嘆息將我從回憶裡驚醒,“當他想與你相認時魔族女君芷薌出現了,化作你前世的模樣接近他。他為了保你周全,沒有告知你就是靈玉。一來怕被芷薌察覺,此時魔族興兵作亂,神族毫無防備。二來更怕芷薌知曉此事,會將你帶回魔界,送回到已是鬼魅之流的滄溟那裡。”
所以,他為芷薌受三道天雷,想要保護的人是我。他置我於不顧,和芷薌成親,在喜宴上與芷薌情濃蜜意是故意隱瞞芷薌,故意將我推開。
五萬年前,他曾和靈玉說:“這紛爭與你無關。”
如我所想,青華不僅推開了我,還把留給我的記憶全部沒收,他應下那莊婚事時,便曉得自己凶多吉少,與其今後知曉他被芷薌所殺傷心難過,不如讓我忘了他。
新婚當夜,芷薌在他身後舉起的短刀,他安靜地站在那裡等著她的刀落下,他以為芷薌為哥哥報了仇,神族和魔族的仇恨就此消散,魔族也不會知曉靈玉尚在世間。可刀遲遲沒有捱到他的身體。
芷薌留在妙嚴宮做了三百年的帝君夫人。顯然芷薌是喜歡他的,若不是喜歡怎會不忍心殺他?怎會留在他身邊做他的妻子?
孟庸告訴我說,她曾問過青華:“你明知我不是靈玉為何要縱容我?還要娶我?”
青華卻回答道:“是我殺了滄溟,我沒有理由勸你放下仇恨,只能給你復仇的機會。”
當日,芷薌離開了妙嚴宮,並承諾不再與神族為敵。
如此,青華才到九幽冥去找我,可那時我早已把他忘得乾乾淨淨。
他從孟庸那裡得知,我守在望鄉臺聽孤魂野鬼們講故事,他竟然也裝作野鬼的模樣。
當時孟庸對他的行為很是詫異。
他卻笑道:“若是唐突地告訴她我是青華帝君,怕會嚇到她,而且她似乎對野鬼比較有同情心,如此也好接近她。”
我哭笑不得,一千三百年前,我為了接近他,以求學之名。一千三百年後,清朗俊逸的青華,將自己弄成孤魂野鬼的形容竟也是為了接近我。
好在孟庸告訴我實情,否則永遠不會知曉青華承受了許多,更不會知曉青華承受這些究竟是為了誰。說不定就此與他碧落黃泉不復相見
如今我終於知曉他眉間的塵埃是為誰而落,可他卻不在了。
在找到我之後,青玄多次說過讓我同他回長樂,我卻沒有隨他回去。還主動去招惹魔族女君,若是我不在那裡出現,就不會被捲入多羅之境,滄溟的魂魄就不會消散,芷薌也不會知曉靈玉還活著,更不會追到潮音來殺我。
潮音,終是被我所累。
青玄
害死他的人是我。
孟庸端起湯碗,遞到我眼前:“這湯是姑姑親自為你熬的,喝了就不用再記起這些。”
從來都是我勸誡那些孤魂忘掉前塵安心接受轉世輪迴,哪曾想過我也會有相同境地。
我在絕望中死死盯著她,仿若那些孤魂也曾這樣看著我、祈求我:“孟庸,你自始至終都是希望我記得他的,對吧?否則你不會給我講這些。”
她眼中透著沒落:“是,三百年前你忘記他,還有他替你記著這些。而今他死了,你若是忘記了,還有誰能幫留存這些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