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長大的地方。”
“你在廟裡長大?”
燕笙指了相隔不遠的位置,“原來這裡有條小路,一直到我們村。現在村子搬遷改成停車場了。”
“村子?”畢竟十多年沒回國,潘靜嫻的記憶也模糊了,她轉身問兒子,“這原來有個村子?”
魏錦然與何至雄並肩而行,就在她們身後七八米的位置,他答:“有。大概三十多戶,去年政府修繕慈雲寺,那個村子整體搬遷走了。”
“那你們家搬到哪去了?”潘靜嫻想借此探聽女孩家裡的情況。
“新城。”
“新城?”潘靜嫻頗為苦惱。在燕都,她已經是徹頭徹尾的異鄉人,急需一個翻譯來解釋,她再次回頭,“兒子,新城在哪?”
“三姨姥姥家就是新城。”
“哦,”潘靜嫻點頭,“我知道那兒。全是新蓋的樓房,千篇一律。”
燕笙納罕地瞟她一眼,連新城都不知道?燕都建新城起碼是七八年前的事了。至此,燕笙確定眼前的人與庭審那天出現的不是同一個人。其實,她早該確定,坐在庭審現場的女人四十出頭,而魏錦然母親至少五十多歲了。燕笙卸下重重心防,不再擔心她撲上來撓自己一個滿臉花了。
潘靜嫻輕輕嘆了口氣,“我對這裡的記憶只保留在一條江一座廟的基礎上。可這裡的變化讓我懷疑,江和廟早脫離了原來的樣子。它們更象是我為了一解鄉愁臆想出來的影像。當影像和眼前的現實重疊哪個都不真實。”
燕笙沒領略過鄉愁,但她深深理解那種影像和現實重疊的落差。走在燕都煥然一新的街頭,她時時都能感受到那種不真實。
“對,那種不真實叫人沮喪。”
潘靜嫻的聲音低緩柔和,象她臉上的皺紋一樣妥帖溫潤,“是啊,沮喪、陌生、懷疑,我的鄉愁一下變得沒滋沒味。”
“鄉愁也不是人人都有的。象我,恐怕一輩子都不會踏出燕都半步。”
“年輕人,話不要說得那麼早。年輕時我也想不到,有一天我會只把他鄉做故鄉。人這一生啊,只有到了我這個年齡,回頭展望時你才會明白,”潘靜嫻極是唏噓動容,“當初很多事都不該鑽牛角尖。一笑而過,未嘗不是一種解決手段。”
“可你怎麼知道那麼解決,笑過之後不後悔呢?”燕笙的話亦是不疾不徐,“我覺得那才是最可怕的。你永遠為當初的決定痛恨自己,永遠活在懊悔中,日復一日,被這種痛苦折磨。”
“這麼說你遭遇過後悔的事?”
燕笙堅定地搖頭,“沒有。我對自己做過的每件事都不後悔。”
潘靜嫻很欣賞這女孩的悟性,她爽朗地笑起來,“事實上,我只有回國這幾天萌生過反思自己的念頭。之前的十幾年我一直認為自己做得很正確,無比正確。”
身後的何至雄聽到魏母笑聲,跟著一起高興,“她們聊得挺投機。”
魏錦然凝視著燕笙背影,或許知曉真相的緣故,再看燕笙他已經沒了最初的忿然和排斥。花一般年紀的女孩鋃鐺入獄,如果她知道自己身陷牢獄是徹頭徹尾的騙局,是源自某個人自私透頂的設計,她會作何反應?剛想了開頭,魏錦然就不敢再繼續下去。
一邊的何至雄側過頭,他感覺得出來,魏錦然跟自己雖是有問有答的,實際上卻有那麼點心不在焉,彷彿遊離在談話之外。當他看清魏錦然目光注視的方向,一絲恍然的笑意浮上何至雄唇邊。
作者有話要說: 多不容易,倆人隔了這許多章才見著。
☆、第 十 章
不知不覺,他們走到慈雲寺山門前。雖是一大早,香爐處雲霧繚繞的程度與其它時間沒什麼分別。魏錦然擔心母親受不了,急忙從包裡拿了口罩給她。
何至雄動作也快,不知從哪抱了幾捆香燭過來,準備發給大家。魏家母子紛紛擺手拒絕,他們視此行為鍛鍊身體,沒有燒香拜佛之意。
何至雄誤會了,強行把香燭塞到魏錦然手裡,“客氣什麼?誰買不是買。菩薩只管收供,才不管那麼多呢。”
剩下的香燭,何至雄一股腦塞給燕笙。他是不信鬼神的,磕頭跪拜那些泥塑木雕?開玩笑!清空兩手,何至雄插著兜踱到魏母身側。這一刻,潘靜嫻也是悠哉,無事一身輕地瞧著兒子。
魏錦然無奈,只能應承下來。再看燕笙抱了大大一捆,他問:“我替你拿一些?”
燕笙搖頭,“我行。”
魏錦然問:“我沒燒過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