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次也不厭,你有個新鮮的沒有?”袖子一卷也往灶間走。
淮安城裡的出名的海鮮館子不少,各自都有看家的名菜,烹飪方法自然也是不傳之密。可是說實在的,新鮮海貨哪裡需要什麼繁複的烹飪?剛出水的魚蟹洗刷乾淨,往滾水大鍋裡一扔,蒸也好,煮也罷,只要火候拿捏得好,那就是無上的美味。
煮蟹一向是沙萬青的職責。他平時起床連臉都懶得洗,偏偏在釣魚煮蟹上最肯下功夫。剛買那條舢板的時候,為了學會漁家烹飪的手藝,沙萬青能連著一個月每天走上幾里路去大猛咀找漁家拜師求藝。
這時候桌子上偌大一個草筐,紅豔豔亮晶晶都是好青蟹,腹下白花花的一塊塊凝膏,不散不碎也不豐溢,果然恰到好處,正是沙萬青的手藝。
屋子裡的油燈點起來了。燕子博的鯨脂是青石的輜兵運來的,只能用於燈塔,城守們就只能用自己的餉錢託輜兵買些豆油來做菜點燈。這許多年下來,也沒有聽說過誰敢盜用鯨脂。營房裡的燈不過是照亮,博上的燈就牽涉人命。雖說這些年的船少,可是誰知道什麼時候會從海霧裡冒出一條船來?
豆油燈煙大,昏暗不明。海虎對谷生榮抱怨:“你這窮酸,燈芯也要省下一條來。”
谷生榮不屑地“嗤”了一聲,回應道:“你知道什麼?咱們一共也只剩下半缸豆油了。這一次輜兵晚了半個月,也不知道到底來不來,要是青石城裡的老爺們把咱們給忘了,以後晚上連這一條燈芯都看不見。”
“來總是要來的。”戴禮庭嘆了口氣,青石拖延城守們的糧餉是常有的事情,只是這次長得有些奇怪,“不過小谷說得對,咱們能省就省點。看著雨季來了,輜兵也不好走,弄不好真耽擱了。”
“是啊”谷生榮拖長了聲音說,“好端端的晴天不送,這雨都下起來了,可不就是更耽擱?!”
“可是可是,”海虎鳥蛋大的眼珠子溜溜地轉,“你們說,為啥這次拖那麼久?是不是真打仗了?”
上一回輜兵來的時候說可能要打仗,六軍中有三軍都出了青石往北去。不過那輜兵是個糊塗蛋,再問下去就什麼都不知道。還是宗繼武左盤右問,才打聽出了一個大概。
原來是九原城裡的燮王姬野給淮安商會送了一封信,借了天啟的名義要託管宛州。燮王心大,也不等淮安答覆,先派了一隊使者來列出長長一條租賦的單子。商人們本來正吵鬧,看見那單子頓時炸了營。要錢要糧不去說他,燮王還要宛州十丁抽一到燮軍去服兵役。要人這一條實在麻煩得很,燮王心在天下已經是路人皆知,給他當兵自然就是征戰東陸,性命都掛在了刀頭上;更何況宛州政制與東陸其他三州不同,實際上是商會管轄的,一向沒有役丁這回事,宛州的富裕主要是因為商工自由農漁寬鬆,若是強徵人口,就要動搖宛州根本。燮國原來還沒有宛州的兩成大,每年給燮王送去萬計的錢糧役男,這等於是把宛州吞併了,商會怎麼肯答應?這一來燮王必然要興兵南下。青石城是宛州門戶,燮王南下,青石之戰在所難免。
就是因為地理特殊,青石城中並非商會當權,筱氏世襲城主之位,向擁私兵,是宛州唯一的軍鎮。只是燮國是山野蠻荒之地,燮軍強悍無匹,一年間跨越雷眼山連破真商兩國,號稱擁有二十萬天下雄兵。筱千夏雖然自稱兵甲西南,又怎麼能扛得住殺氣騰騰的燮軍?
“真是沒三句就噴狗屎話!”谷生榮罵海虎,“幾百年了,有誰敢打宛州的主意?”
“幾百年了,也沒有如今這樣的亂世啊!”戴禮庭搖頭,“燮王可以不理會天啟吞併真商,怎麼就不能打宛州的主意?”
這道理再簡單不過,只是宛州太平了幾百年,向來靠著財富和諸侯之間的矛盾自處於戰爭之外,要宛州人突然接受戰爭,實在是太困難了。想到打仗的情形,城守們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青石打仗?”沙萬青端著大鍋從灶間走出來,“青石打仗誰給我們送糧餉?”
“要是青石打仗,你還指望什麼糧餉?!先擔心腦袋吧。”戴禮庭沒好氣地說,“都別瞎猜了,剝蟹剝蟹!”
“青石打仗還能打到燕子博來?”沙萬青不服氣地嘟囔,手下沒停,掂起一隻大蟹來。
城守們的一雙雙眼睛比燈還亮,摒氣靜息地圍坐在大桌邊,齊刷刷地盯著沙萬青剝蟹。
“喀喇”一聲輕響,肥壯的青蟹被沙萬青剝成兩塊,他眯著眼舉著那蟹在油燈下仔細瞧了一回,醉人的蟹香從白滑的蟹肉裡流散出來,引得每個人的肚中咕咕作響。沙萬青嘆了口氣,略有些遺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