糲爽冽的氣息,因為他病中不吸菸,這熟悉的香氣已經消弭了許久,這一刻突然襲來,分不清是記憶還是真實,菸草的香氣混著淡淡的消毒水的氣味,是刻入了骨血中的纏綿溫度。
她四個月的肚子比一般孕婦的大,已經很有些明顯凸起。
蓁寧輕聲慢語,彷彿夢中遇見他一般:“你為什麼要來?”
槍口依然定定地頂在他的心臟處。
杜柏欽蠱惑一般的低沉磁性的嗓音:“蓁寧,開槍。”
蓁寧炙熱的淚水滾落:“你為什麼要來?”
杜柏欽抱緊了她,感覺到她腹中的隆起,那是他們的血肉。
蓁寧的聲音低微如幽靈:“你為什麼要來?”
杜柏欽聲音異常的疲弱:“我欠你的,開槍。”
一聲槍聲在黑暗中驚然響起。
濃黑夜色中,天際一道火花擦過,樹枝上的黑影一閃,卻是一隻貓頭鷹撲著翅膀飛走。
硝煙的氣味在風中飄散。
血腥的氣味開始慢慢瀰漫。
遠處的侍衛倏地跪了一地,有驚懼而慘烈的呼聲:“殿下!”
一道強烈的閃過劃過天際,隨後是一個落地霹雷轟然炸響,遠處的康鐸城閃了一下,然後突然陷入了一片漆黑。
天地再不見一絲星火。
身後的一整座城市,在這一刻都毀滅了。
風容撲上前來,緊緊地抱住了蓁寧。
蓁寧渾身發軟,哭得不能自已。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任何退路。
只能帶她一起走。
風容將她抱上飛機,保鏢趕忙過來接。
懷中驟然空了。
蓁寧離開杜柏欽懷抱的一霎那,侍衛隊迅速舉槍,手指已經扣住了扳機。
杜柏欽跪在地上,咬著牙冷厲地命令:“放他們走。”
侍衛跪下來扶住了他。
他虛弱地倚在侍衛的手臂,深灰色的大衣,胸口侵染出豔麗的紅。
風容捂著蓁寧的嘴巴,將她迅速地拖上了飛機。
直升飛機迅速發動,螺旋槳發出的巨大氣流和轟鳴聲,掩蓋住了她劇烈的哭泣聲。
杜柏欽眼前開始有重疊的光影。
指尖有潮溼的水,分不清是雨滴,還是她的淚水。
她哭得那麼讓他心疼。
蓁寧其實不愛哭,她甚至比男孩子都要來得堅強,只有他,一次又一次地讓她哭得傷心欲絕。
胸口卻慢慢開始感覺不到痛,而是無窮無盡的虛空。
彷彿整個心臟,都被完完整整地掏空了。
他抬起頭,只看到了模糊的影子。
直升機盤旋著上升,漸漸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是一個春日夜晚。
康鐸城內樹影飄搖,粉白殘花落了滿地,安靜的雷電照亮了天際。
世界上的一對戀人,正在分別。
一切並沒有任何不同。
世界上每一天,都有相愛的或者不愛的人會分別,一切並沒有任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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