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想著一邊看向四少,只一瞥便又被那人周身的冷意給逼得重新埋頭走路,心道:這人就該笑,何故如此冷傲?可也只是心下唸叨罷了,腳下還是加緊了步子,盼望著早些將四少安頓妥當了,也好早些離了這人的周圍,免得被此人的寒氣所傷。
四少如今身在泙州,睿帝卻是照著梁公公的安排去了關蝶宮。睿帝來關蝶宮的時日已是算多了,於後宮,他向來是雨露均分,只子嗣該讓誰來生,可就不是看天意了,而哲妃這裡卻是教他有些為難。
平心而論,睿帝該對哲妃甚是滿意。做妃子,這人真真是無一處不妥當,貌美絕倫,溫雅聰慧,禮數週全,不驕不躁,連半分貪念都不見得有,時時事事皆是以睿帝為先,由這樣的女子誕下皇嗣最好不過。
奈何睿帝心裡有了一個人,於是滿眼也只看得見這個人,旁人怎樣,皆無心去看了。自去年五月大婚至今,面上依舊如往常一般前去各宮就寢,可內裡究竟做了什麼就只有各宮伺候的主子知曉了。
這不,關蝶宮內一燈如豆,齊喬二人依舊是老樣子:對弈。
齊鳳臾手執白子已是懸空半日,哲妃等了許久,終是忍不住問道:“陛下,您怎麼了?”這一問喚得齊鳳臾猛然回神,卻只笑笑道:“沒什麼,只有些乏了。”他知道那人已入了泙州,只不知如今怎樣了。
“陛下,四少本是有了吩咐的,教臣妾不要多說,可是臣妾覺得還是教您知道為妙。”她這邊提到“四少”二字,齊鳳臾霎時清醒了,將那執了一枚白子的右手放下,仔細聽了起來。
哲妃的眼裡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黯然,卻在抬眸時依舊溫婉,“四少問臣妾可願為陛下誕下皇嗣。”
齊鳳臾眸色轉深,卻道:“她還說了什麼?”
哲妃道:“他說他想讓臣妾為陛下誕下我朝的太子。”這句話說出來,哲妃的心頭終是鬆了些,她不明白: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緣何有這樣的膽量,敢口出狂言至此,還是那人真如旁人所講,乃是睿帝的男寵,是睿帝心尖尖上的人?
齊鳳臾聽罷那句話倒是無什反應,只低斂了眼簾,垂首看向那棋盤上錯落的白子,道了句:“朕知道了”此後一夜無話。
第八十四章 思百轉
春光正好,三月末四月初,本是人間最好時,就算南邊動亂,那也擋不住人間春色。哲妃一襲墨藍長裙,頭插白玉蝴蝶簪站在關蝶宮後院的茉莉樹前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樹翠綠,精巧之下愈見奇特,縱使此刻未至花期,那清新之氣依舊是撲面而來,擋也擋不住。好似一位妙人,初看不顯風韻,細看卻越發的覺出滋味,繼而欲罷不能。
哲妃記得從前這院子裡中了許多蘭花,因了睿帝喜歡茉莉的香氣而改種了這稀罕品種傾月繁雪。花中君子,自然氣韻高華,滿庭芬芳卻是淡雅脫俗,如今想來竟不如這一叢叢細小茉莉,光這耀眼的翠綠就將那繽紛花色給蓋了過去。想到此處哲妃搖了搖頭:椋宮裡最不缺的就是百媚千紅,反倒是這抹綠在這奼紫嫣紅裡顯得越發的矜貴了。
昨夜睿帝是睡在關蝶宮的,興致並不好,上了床便沒有動作了,睡到深處竟發出一陣嘆息,隱隱約約正是“玉寒”二字。她那時卻是沒有睡的,一句“朕知道了”盤桓在腦海裡,一遍又一遍,久久不散。她可以察覺到那人言語裡少到幾乎沒有的淒涼,可為何?聽得她當時所言,作為睿帝他該是怒,而非哀。
陛下不是甚寵皇后嗎?夢中所繫,絕無虛假,那為何總是在別處流連,難道是因了皇后的身子不好,受不得隆寵?許久以來,眾人皆只聽得皇后之名,卻從未得見皇后其人。按傳言中皇后該是端雅高貴、智謀非凡,如此陛下又何必來找自己下棋?與皇后對弈豈不是更妙?她如是想著,越發的困惑起來。
她猛地憶起一人的臉龐:瘦削凌厲,卻是蛾眉繾綣,竟有些男生女相。莫非皇后就是四少,四少就是皇后?她被自己這猜想給驚住了,可又忍不住繼續想:碧照館內日日燒著的是傾月繁雪壓成的香餅,四處擺設皆是稀世珍品,不細看卻也只道是尋常。睿帝素來勤儉,捨得對一個臣子如是,怕不只是因了那人的才氣。還有那日凝脂白玉般的肌膚,白得如此剔透,男子怎麼也生不出如此柔滑的皮囊。
越想越覺得四少就是個女子,雖行的是男子事宜,可目光流轉、言談舉止間的矜貴卻是怎麼也掩不住的。如是她竟被自己所猜測的驚得後退了一步:睿帝最忌諱的便是後宮干政,若四少就是皇后,那
她慌忙轉過身去,急急地朝屋內走去。指尖纏繞的帕子已是被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