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夜拿著劇本不斷翻著這一幕,試圖找出突破點。
這個世上人人都有在意的東西,胖子把曾經背叛過他的人帶到山上的別墅,捆住手腳,沒有食物。他牢牢掌握著這些人的把柄,站在一邊冷冷看他們徒勞無功的掙扎。
“如果你們能撐過一個月我就放你們離開,如果中途有人撐不住了可以要求一頓食物,代價因人而異。”
他指著身材矮小,一臉奸相的男人,“比如你,一頓食物一條命,你女人兒子弟弟都在我手裡,數一數你是最划算的。至於你”胖子的眼睛瞟到他身邊的刀疤臉,“一頓飯一盆錢,我讓人當著你的面燒”
把每個人最在意的東西拋在他們面前,為了生存只能捨棄,胖子冷眼旁觀,看著不斷有人為了活著而出賣別人,為了乞求食物放棄一切,精神的崩潰比什麼都可怕,很多人露出了最原始的面貌,這樣剖析來的人性簡單直接到令人厭惡,而胖子始終冷眼旁觀。
耿夜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彭導剛剛把他叫到攝影機旁邊看他自己演出來的效果,耿夜越看錶情越嚴肅。從影以來,他很少有機會演出情緒複雜層疊的角色,角色心理編劇沒有寫在對話裡,要靠演員自己去理解分析。
耿夜所飾演的胖子,把灰暗的情緒表現得淋漓盡致,晦暗中又參雜著冷血和鄙視,這樣的情緒出來很有效果,會讓看的人心神一震,被強烈的情緒所吸引。
但這不對,有哪裡不對。
“阿夜,這場戲你再好好想想。胖子要報仇,胖子可以殘忍,但胖子有感情,他的殘忍他的手段都是因為他有感情。”
耿夜閉著眼睛回憶之前的劇本,文字變成了畫面一段段在腦子裡重複,因為帶入的太深,他整個人都散發出那種偏激的情緒,周圍沒有人打擾他,彭導示意工作人員壓低了聲音,給耿夜空間。
他摸了摸修理整齊的小鬍子,滿意地笑了,看來這個演員他是真的沒選錯,做演員最重要的就是會揣摩,肯認真去想才能真正演好一個角色,圈裡這樣的演員多幾個就好了。
彭路把這場戲延後了,趕著拍了下一場其他演員的戲,耿夜始終坐在一邊看著場內。
萬松一等導演喊卡就跑到他邊上回看了一遍,看到滿意之後又狀似不經意地瞥了眼坐在場邊的耿夜,低聲跟彭導說:“他到底是在看拍戲還是神遊,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幾個小時,有毛病麼?”他輕哼一聲,惹得彭導眯眼笑起來。
“小萬啊,你這性子要改改,刀子嘴豆腐心現在已經不流行了。”
萬松炸毛。“誰他媽關心他了!我是嫌棄他一直盯著場內害我發揮失常。”他跟耿夜那混蛋可是情敵,去他的關心!他恨不得他摔斷腿拍不成!
“行,行,我瞭解,我也沒說你關心他。”都是你自己說的。
彭導笑眯眯的也不逗他了,“今天先到這裡,讓他坐一會兒吧,反正宿舍就在旁邊。”估計明天真能有場好戲了,彭路站起來揉了揉腰。“走了小萬,回去早點休息吧。”
萬松“嗯”了一聲,跟著彭路往宿舍走,末了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耿夜,又匆忙扭回頭,幾步追上彭路跟著他進了宿舍。
第二天這場戲果真給了劇組人一個大大的驚喜,萬松從頭到尾看著耿夜演完,甚至注意到他說話時眼睛裡流動的情緒,他不知道一個人的眼睛能用到這種程度,彷彿從瞳仁裡都在往外透漏一種訊號,手指間一個輕微的顫動,就讓人目光匯聚。他覺得心裡被狠狠抓了一下,似乎看到了胖子隱藏在殘忍和冷血背後的東西,絕望,絕望到無所適從,這才是胖子真正的情緒。
因為有情,所以才會絕望,失去了兄弟愛人,沒有寄託也就無所適從,只能本能地活著,這樣的人太可悲,胖子一生只想過好一點的日子,在黑道上走了一圈,終究落到孤獨一人。
萬松看著耿夜演完這一段,沉默不語。
同為演員,他知道要表現人物複雜的情緒可以有很多種方法,臺詞功底強的演員甚至能在說話停頓的間隙和呼吸的頻率上做文章,讓人感覺到情緒的波動,但從沒人像耿夜一樣,即使站在片場旁觀的人也能被演員的情緒感染,耿夜是個出色的演員,萬松抿了抿唇,終於承認。
耿夜當初在他主演的戲裡跑龍套的時候萬松就異常厭惡他,他一直覺得是薛勁的態度讓他的自尊受了傷,現在想想,也許當初就發現了耿夜的某些特質,看見這個人的能力反而更加嫉恨,所以才會忍不住刁難,總想給人多弄點障礙。
萬松換了個站立的姿勢,彎了彎腿,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