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升兒說道,“是奴才和李師傅自作主張,讓請了公子您進宮來,皇上嚇壞了,他平常最喜歡您,奴才們就想著您進宮來陪陪他,也許他會好些。”
衡哥兒知道柳升兒嘴裡的李師傅應該是這麒麟殿大總管李安濂李大太監。
皇帝還小,手裡沒有權利,能夠有這麼幾個太監忠心於他,也是很難得的事情了。
衡哥兒問,“怎麼沒有見到李公公呢?”
柳升兒說,“李師傅去太后娘娘宮裡回稟去了,還未回來。”
衡哥兒又問,“我一路來,見這邊寢殿里人實在少,是很多人感染了,還是怎麼著。”
柳升兒說,“出了清泉的事情,和他多有接觸的幾個奴才,都被關起來了,之後又有兩個發了痘瘡,其他的人,也都被放到別處去了,現下這殿裡,就只幾個人了,皇上發脾氣,將人都打發了。太后娘娘說讓再安排人進來,皇上嚇怕了,沒有答應。太后娘娘便還沒有安排人來。”
衡哥兒一直知道皇帝聰明,看他將殿裡的所有人打發走,就更顯出來了。
他點點頭,說,“嗯,我知道了。那我進去看看皇上吧。”
柳升兒說,“季公子您聰慧過人,一定知道怎麼勸勸皇上。”
柳升兒領著衡哥兒往裡間去了,繞過屏風進了臥房,裡面空間並不大,一張檀木的架子床靠北牆放著,門口有一面木雕屏風,對著裡面有一架六扇的大屏風,後面想來是隔出來的淨房,有一張桌子,幾張杌子,香爐裡燃著的艾草,味道有點過於濃了。
房間裡的窗戶又關著,雖然不顯得熱,但是卻顯得悶。
那張龍床倒是大的,只是帳子放了下來,看不清楚裡面的情況。
柳升兒走到了床帳邊上去,彎下腰說,“皇上,季侍郎季大人家的季公子來了。”
衡哥兒也走了過去,在地上跪下,行禮道,“臣季衡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帳子裡開始並沒有動靜,過了一會兒,才有了聲音,“君卿?”
皇帝的聲音弱弱的,帶著平常沒有的軟弱。
衡哥兒膝行上前,跪在了床前的腳榻上,撈起了一點帳子,龍帳有三層,厚厚的龍帳將裡面隔成了一個密閉的空間。
衡哥兒看到了躲在床裡的小皇帝,小皇帝的臉面向了裡面,身上蓋著一床明黃色繡著祥雲金龍被面的被子,頭髮散著沒有束,散在枕頭和褥子上。
衡哥兒柔聲說,“是我來看您了,皇上,我來陪著您。”
皇帝慢慢地轉過了身,他面色憔悴,小小年紀,眼神漆黑深幽,靜靜打量衡哥兒,衡哥兒任由他打量,先沒有動。
小皇帝問了一句,“城裡患痘瘡的人很多是嗎?”
衡哥兒道,“朝廷裡處理及時,情況大約並不像皇上您想的那樣差。東門外的天花娘娘廟被設成了救治點,被發現患了痘瘡,都被送過去了,要是還不確定一定是痘瘡的,我聽我爹說,就在天花娘娘廟不遠處的一個莊子裡隔開住著,有以前患過痘瘡痊癒了的人照料。”
小皇帝精神稍稍好了點,哦了一聲,又問,“你怎麼進宮來的呢?”
“是柳公公擔心皇上您,給微臣帶了話,微臣就進來了。”衡哥兒說著,看了在旁邊的柳升兒一眼,柳升兒看到他的示意,就和皇帝告了退。
皇帝讓衡哥兒不要再跪,叫他起來,衡哥兒這才慢慢起身來,又將皇帝的床帳挽了一半邊的掛起來,人在腳榻上坐下,看著皇帝,說,“皇上,這才沒多久沒見,你瘦了很多。”
皇帝從床上坐起了身,靠在床頭,精神不濟,說,“朕這陣子吃不下東西。”
皇帝在以前總是表現得十分鎮定從容,即使年紀還小,也很有皇帝的威嚴。但衡哥兒知道他無論多麼早熟,也只是一個孩子罷了,心裡定然有很脆弱的一面,現在聽他弱弱地說這一句話,衡哥兒心裡倒對他十分愛憐了起來。
他伸手抓住了皇帝的手,神色柔和,目光卻堅定,說,“皇上,您不會有事的,要好好吃東西,保重龍體才好。”
皇帝抿了抿唇,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朕也知道應該好好吃些東西,但是胃口不好,吃不下。”
衡哥兒說,“這房裡這麼悶,哪裡能胃口好呢,微臣去開扇窗,可好。”
皇帝趕緊將他的手拉緊了,說,“你千萬不要去,也許天花就會從視窗飄進來。”
衡哥兒怔了一下,在心裡覺得好笑,他以前沒想到皇帝這麼怕死,他一直以為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