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山將軍府大火紛起的那一個夜晚,她和他第一次交鋒,他們就已經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印記。
只是那時候,她還沒有預料到,後來的刀光劍影,生死相依。
容湛吐出淤血,反而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歪歪壓著蘇流熙,面容蒼白,氣息虛弱,像是即將開敗的珈靈山的格桑花。
聽著蘇流熙微微加重的呼吸聲,他眼中閃過流光,緊接著,他就感受到蘇流熙微微動了一下。
蘇流熙強迫自己從地上起來,嘗試了一次又一次,終於挪動了一下身子,這一下,就耗費了她大半殘存的力量。
她的眼神之中,泛起決絕的凌厲氣息。
她猛然一個用力,翻過身,付趴在地上,然後伸手拿出藏在小腿的匕首,一下插在面前的冰面上。
“鏗”的一聲,鋒利的匕首紮在晶瑩冰涼的冰塊上,反射出兩個狼狽至極的身影。
容湛見此,心中忽然一種強烈的預感,他輕聲問道:“阿熙你你要做什麼?”
蘇流熙並不看他,一手緊緊握住匕首的柄,因為長期的缺水而略顯嘶啞的嗓音在大殿之中低低響起:“容湛,我說過,我一定、一定會帶你出去的。我我們一定可以”
說著,她一手拉住容湛,一手緊握匕首,狠狠一個用力--
她拉著容湛艱難的在冰涼的地面上爬行了半個手臂的距離。
容湛忽然眼中泛起一陣看不清的迷霧。
蘇流熙拔起匕首,再次狠狠插在前面一臂的距離,然後再次曲臂,艱難緩慢卻無比堅定的向前匍匐前行。
她一次次的,把匕首抽出,插入,匍匐而行,拉著容湛,兩人在晶瑩冰寒的地面上,無比緩慢的挪動著。
不,是爬行著。
一點點,一次次,她望著前方,眼神之中有著一往無前的火焰,像是要灼燒盡這漫天冰雪!
他們身後,是無盡的雪白冰晶,他們兩個付趴的身軀,顯得那樣渺小,而又如此悽絕慘烈。
容湛被蘇流熙牢牢半抱住,她小心的隔開了他的傷口,拉著他一起向前,她的眼睫毛,眉毛上,全部結著厚厚的冰霜,她的臉頰,裸露在外的雙手,早就凍得紅腫不堪,然而她那樣緊的,拉著他不肯放手,極近艱辛用匕首殺出一條血路來!
容湛的眼中,忽然湧現出一絲不可捉摸的深色,漸漸的,他的眸子之中,燃起星火,那火焰,在蘇流熙一次次的向前爬行的時候,終於像是迎風而漲一般,瞬間無邊無際的燃燒起來!
蘇流熙卻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她一點點的,在這冰寒的地面上,掙扎著,不肯放棄的前行著。
終於,她的視野中再次出現一個黑點,這次她看的清晰了一些,卻發現那是一個黑色的令牌。
她伸出手去,在她的手拿起那塊令牌的一瞬間,天旋地轉,兩人再次從塌陷的地面落下!
“撲通”一聲,兩人掉落在一片湖水之中。
因為兩人身上被嚴重凍傷,所以過了好一會兒才發覺,這水是溫熱的,而且有著淡淡的硫磺味。
卻是一個天然溫泉。
蘇流熙待全身回暖了一些,四肢恢復了一些行動能力,就拉著容湛向岸邊游去。
等兩人到達岸邊,蘇流熙終於由於嚴重的體力透支,再次昏死過去。
蘇流熙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柔軟的床榻之上。她摸了一下身下的被褥,光華柔軟,卻是上好的絲綢。
她的體力恢復了一些,勉力起身,起到一半,忽然被人一把扶住--
“阿熙,你醒了。”
低沉而悅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流熙一怔,回頭看去,卻是容湛正扶著她,面上有著一如既往的溫潤神色,然而那之中,又多了一絲不可捉摸的溫和之色。
他身上穿著一件青色的袍子,樣式簡單,布料普通,然而穿在他的身上,卻像是天下最華貴的衣服。
雍容雅緻,濯然清貴。
這樣的男人,有著發自骨子裡的高貴,即使是曾經那樣狼狽,也依然凌於眾生,不可高攀。
蘇流熙低頭看看,身上的衣服還是那一套,微微鬆了口氣。
容湛何等心智?聞絃歌而知雅意,雲淡風輕的說道:“我剛剛醒來,在櫃子中找到一件衣服,順便幫你拿了一套,誰知一回來你就已經醒了。”
蘇流熙一看,床頭果然放著一件白色的衣服。
她皺皺眉頭,四周看了看,問道:“你的傷怎樣了?這裡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