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不上那麼多,汐瑤就著他的手,捧起茶盞咕嘟咕嘟的往嘴裡灌,見了底才鬆手。
接著是默然
汐瑤心忖,得一口桂花糕噎死索性罷了,臨死前再被冷世子揶揄一番,走黃泉路時,只怕閻王座下的小鬼都要嘲笑自己吧?
習慣性的想給他眼色看,豈料才抬頭來,便見一隻粗糙的大掌伸到眼前,在她小臉前略有頓了半瞬,再觸到她的臉龐,替她逝去淚痕。
那手常年握劍,所以顯得有些粗糙,指尖厚厚的繭子撫過她細緻的臉頰,感觸清晰。
忽而汐瑤那哽痛的心口,也神奇的舒緩了不少。
他好像有些自知,低眉望她的神色帶著窘迫,還有些歉疚。
這又讓她想,雖這人不知輕重,但終歸鐵漢柔情,知道疼人。
再來自己早晚也要嫁了他,便嚥下都湧到喉嚨的那些氣話,側開身子,再佯作生氣道,“冷世子欺負起人來絲毫不含糊,我若是沒幾分膽子,將來這日子可怎麼過?”
她這話說得極其隱晦,冷緋玉怎會聽不懂?
自他與她相識以來,兩人見面不吵的時候少之又少,而她對自己服軟,更屈指可數。
冷緋玉打心底喜歡見慕汐瑤對他低頭示弱的模樣。
可是
“抱歉。”他忽然道,弄得汐瑤小臉僵凝,一時沒反映過來。
冷世子這是在同自個兒承認錯誤麼?
真是孺子可教也啊
她還沒樂出來,卻見他俊龐上縈繞的窘色已然不見,轉而匯聚出深深的愧疚。
那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顏色,當中意味著什麼,她從來都回避不提的。
汐瑤先是一愣,再跟著艱難的笑了笑,道,“你知道就好了,以後可別再如此嚇我,否則”
“我不能娶你了。”
冷緋玉打斷她,從懷間取出那支蝴蝶釵來,呈於她的面前。
這釵被他弄壞過,南巡迴來後,忙不迭的暗中打聽,才得知出自宮中單司珍手中,他又廢了番力氣,轉了好幾個彎,才讓這釵恢復原樣。
待這支蝴蝶釵再重新回到自己手中時,他的心情又不同了。他覺著慕汐瑤就如同釵上的蝴蝶,翅膀淺薄,骨架卻堅韌,而那花紋更繁複美麗得叫人心醉。
這是武安侯留給她的寶貝,她又何嘗不是武安侯的至寶?
所以他早就暗中發誓,將來要好好待她,不再讓她受一絲一毫委屈。
奈何時不與人
汐瑤怔怔盯著那釵,良久不發一語。
她看得出來的,這支蝴蝶釵被重新修補過,一定還是經由那位師傅之手。
想必從前,顯得更加精緻鮮活,像是被賦予了生命般,隨時會展翅飛出這亭下,在空中翩然起舞,在耀陽下滑出絢麗的弧度。
但這終究是個死物。
她最擔心的終於還是發生了,怨不得誰,更恨不得他。
冷緋玉定已知道天燁帝的心思,冷家和她之間,他只能選前者。
賭局鋪開時,註定就有兩種結果:贏和輸。
而今她也早已明白,贏了這回,只能算做新的起始,即便輸了,也左不過垂死掙扎,未到末路。
接過蝴蝶釵,汐瑤沉默移身離開八角亭,再不多看冷緋玉一眼。
什麼都不用說,他與她都是聰明人,都是天涯淪落人。
夜至。
沈家亮起上千盞紅色的燈籠,酒宴還未開始,祁尹政就攜了納蘭皇后相至。
他二人穿著華貴的便服,身後只跟著王福,更在眾人接駕之後,道今夜家宴,沒有君臣之別。
可他們是大祁的帝王與皇后,主宰這片廣闊疆土,更掌控所有人的命運,怎可能沒有分別?
帝后的到來,讓這一夜的沈府光彩奪目,羨煞旁人,自大祁開國來,還從未有商賈之家得到如此殊榮。
汐瑤同往常任何時候一樣,安靜的坐在屬於她的位置,沒有人能看出她的心思,她更不能表露。
只喜宴上的歡聲笑語,彷彿全與她無關。
她好像正沉入深深的漩渦,而她卻不知該如何掙脫。
要任由自己被絕望淹沒嗎?
前世的記憶不住的迴盪在腦海,猶如鋒利的荊棘,將她越纏越緊,讓她遍體鱗傷,她透不過氣,更不敢透氣,生怕一個不小心,再度跌入那萬劫不復的深淵。
就在那樣的窒息中,忽聞一聲尖嘯的宣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