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後,即便白日裡天光也是黯淡,夜晚來得特別早,晚膳之後,汐瑤坐在茗香苑內院裡沉吟。
張清曜從沒做過娶她的打算,十一月初六,煜王大婚一定比這日子早。
若張家反不成,可有後招?
今日見了陳月澤,汐瑤只肯定了一件,拿到傳國玉璽之後,一定要離開此地!
走晚了,小命不保。
“外面風涼,姐姐多做煩憂無用。既來之,則安之,今日解不開的局,興許明兒就解了呢。”慕汐靈說話聲音自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疏涼,明明婉轉動人,卻沒有感情。
如此時候,她倒淡然了。
手捧托盤坐到汐瑤身邊,她姿態優美的將盤中的酒和杯子取出,看似要與誰對飲。
酒斟滿推到面前,汐瑤不拒,唇角提起淺淺的弧度,拿起杯子將當中酒液一飲而盡。
這酒乃洛州獨有的果酒,清甜甘爽,並不濃烈,用來抵禦春秋時節難以察覺的微寒是再好不過,只是
“能與三妹妹心平氣和的在月下飲酒,著實是件此生都不曾想過的事。”
看著空空的酒杯,說著不著邊際的話,汐瑤想的卻是早先在水神廟打了陳月澤一巴掌。
事後回想,她覺得那時的她可真厲害啊,到底何時,她變成了這個樣子?正納悶著,慕汐靈又與她倒了酒,一邊道,“這世間難以預料的事何其多,初初我指望著與母親一道住進慕府,做了慕家真正的小姐,將來再挑一門好親事,當個正妻足矣。可如今我乃裴王正妃。”
說著,她自己都露出不可思議的笑。
汐瑤揚眉望她,月光下,那無疑是張精緻美麗的臉孔,卻,眉眼間尋不到絲毫快樂。
“莫嫌我心思多,祁煜風和祈裴元,你比較喜歡誰?”她也是隨口問問。
想起許久沒有拿出來左右權衡的前生,那時慕汐靈先做了祁煜風的侍妾,後成為他的側妃,那正妃之位,仿是她囊中之物。
今生這人兒嫁與祈裴元,暗中壞了祁煜風的孩子,將其利用得徹底。
雖裴王不濟,可在汐瑤看來,這一世的三妹妹比上輩子厲害多了。
“我也不知呢。”慕汐靈自斟自飲,一杯接著一杯,聽得旁人問了,她美目空空,似乎正在比較那兩個人。
片刻之後道,她倏的一笑,道,“從前我以為祈裴元是個蠢貨,嫁了他之後才發覺他是個狡猾非常的。而祁煜風陰毒狠辣之名天下皆知,做他的女人固然好,他絕不會虧待,但這樣的男人太專橫霸道,不好控制,我覺得他們都好,又都不好,若能取長補短,合二為一,我便不會為此苦惱了。”
“你苦惱過?”汐瑤隨之笑了笑,亦將兩人做了番比較。
祁家男子各個外表俊美,文武雙全,若祈裴元如慕汐靈所言,那確實不太好選。
“別隻說我,大姐姐你呢?”同是慕家出身的女子,哪個不是一身情債?
“姐姐原本有機會做定南王世子妃,若真那般,而今也不會身在張家犯險,我瞧著那冷緋玉為人剛烈,脾性似脫韁野馬,在姐姐面前,倒頗為溫順呢,何以”
她話說得緩慢,拋磚引玉,最後問出她最想問的那句,“姐姐怎就對雲王上了心?”
若是她,她定選冷緋玉!
音落,汐瑤便抿唇低笑,她也覺得她該選緋玉啊
可要是這情是世人能做選擇的話,就不會有那樣多煩惱了。
“你說得沒錯。”汐瑤認同,仰頭看著天上的玄月,她再肯定道,“但是我不悔。”
緋玉很好,好到從不曾對她要求什麼。他不說,不代表她不知。她只是裝作不知。
有時汐瑤會想,突然有一天他說要娶她,一生待她好,那拒絕的話她說得出口嗎?
可是在這之前,很早很早以前,她已經先遇到了祁雲澈。
這是沒得選的。
耳邊,誰在幽幽的問,“那讓你無怨無悔的那個人在哪兒呢?”
“嗯在他應該在的地方吧。”
對那個男人,如今想起,他仍能為她帶來一份寧然。
南疆苗域,大王宮。
苗王的宮殿內,死寂沉沉,空氣裡瀰漫著令人作嘔的腥腐之味。
這兒的一切都與祁國不同,堅硬的岩石堆砌的宮殿,四周用動物的骨頭和皮毛做裝飾,處處帶著死亡的氣息。
沒有精緻的琉璃盞,唯獨寬綽的床前,左右各燃燒著兩團火把。
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