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了,酷熱之感消退了不少,玄月當空,皎芒純潔無暇,朦朦朧朧的將寂寧的大抵籠罩。
奔波了整日的馬車停靠在荒野的河域旁邊,此地已離東都兩百里之遙,卻離塔丹又近了些。
裳音先打水來與顏莫歌飲用,再生了火堆,去河中抓了幾尾魚收拾乾淨,烤著吃。
風餐露宿,汐瑤倒不太介意,食飽之後,她便撿了河邊一顆平坦的巨石坐下,吹著河風,任由思緒亂飄。
身後的巍峨群山連綿起伏,而視線之外的北方,依稀可見一片豁然開闊的無垠之勢,那裡有她不得不去的地方,更有不得不做的事。
據顏莫歌所言,張家伊始,乃前朝一位大道國師。
此真人能觀星象預知今後事,因洞悉了前朝被祁國所滅之天機,早早做了安排,才令得張氏後人在河黍橫霸一方。
這位真人仙遊後,金身被北胡一小國用藥儲存,千百年不腐,更傳他身上有前朝傳國玉璽!
但凡與前朝有關聯,便是個難逃的死罪,更甚張悅廉還妄想借傳國玉璽來反!
此次他親自犯險到東都,為的就是吸引眾人目光,給汐瑤的二叔足夠的時間去塔丹。
不能讓他們得逞,這是將功贖罪,扳倒張家最好的機會。
只不過她原以為祁雲澈將賈婧芝送回之後會追上來的。
沒有原由,她就是這般死心眼的認為。
這一整天除了與顏莫歌沒有意義爭執幾句,其他時候,她都會情不自禁的豎著耳朵,想聽到那陣她所熟悉的馬蹄聲。
甚至,光是定下今夜在此地落腳,從傍晚到天全然黑盡,不時她就會往來路的方向有心無意的看,心裡猜測著,興許他就暗藏在某處呢?
是遠處那顆大樹下?還是左邊巨石堆的死角里?
“”
止住思緒,耳邊盡是河水輕快的跳躍聲,汐瑤眨眨眼,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窩囊!
再向馬車那邊看去,顏莫歌則如大爺似的坐在鋪了絨毯的空地上。
那處空地周圍有巨石環繞,頗為陰涼,他倚著身後的大石,石頭上放一盞小巧的燈,手裡捧著書卷,清閒的翻看著,月色還有遠處火堆的光,將他英俊的臉容映照得清冷高傲。
淺抿的薄唇,總夾著一絲與生自來的疏離,疏遠了旁人,孤寂了自己。
不得不說,他這側面的姿態與祁雲澈似極了。
自然,都是汐瑤前生時候的映像。
多少個日夜,雲昭皇帝在寢宮中偷閒看書,她端著親自泡的茶,緩聲走入,見到那一道寧和的輪廓,都不忍出聲打擾,駐足,一望便不小心走了神。
待他察覺她的存在,就會笑她傻。
那是無知靜好的歲月,而今想起,恨早就沒有,也許那恨從不存在過。
記憶再與白日裡與她漠然錯肩的祁雲澈重疊,汐瑤撇了撇嘴好像知道他又在生氣。
“小姐可是在想王爺?”
聞聲回首,裳音蹲在她所坐的大石身後河邊淺些的位置,將手中才將在火堆上煮沸的水壺浸入流動的河水中,以此讓沸水儘快變涼。
她的問話汐瑤不知該如何答,但似乎也無需回答。
看她動作不緩不慢的涼著水壺,隨著風,隱約能嗅到裡面有一陣蓮子的清香味兒。
那是燒給顏莫歌飲用的水。
這也是方才飯罷之後她與他爭執的又一始末,直接導致她坐到離他極遠的此處來,以距離表示不滿。
想她京城貴女都不介意直接喝河水,他一個走南闖北的生意人那麼講究做什麼?
“小姐莫要誤會公子。”看汐瑤盯著水壺望得眼直直,不悅之色沒掩飾的露出來,裳音便道,“公子自小身體不好,尤為每到炎夏”
她話中一頓,猶豫了下,沒有再說。
倒是讓這邊多想得不屑的女子明白了,原是顏莫歌不能將就。
收回側轉的腦袋,她淡淡應聲,“難怪了”
“難怪什麼?”裳音問。
想也不想,汐瑤脫口道,“難怪他又給我臉色看。”
若顏莫歌身體差到熱一熱就發虛,喝水都要用蓮子煮開,矜貴到這個份上,得她的毒藥食下去,即便死不了,損傷是一定的。
如此想來,倒是汐瑤的不對了?
給臉色看?她們公子何時對這人兒和顏悅色過?
裳音愣了下,遂才想明白,那個‘他’早就換了個人,是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