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打即可。”所以今日沒扣她的午飯。
“藤呢?”她要造藤紙,不是麻紙,也不是樹皮紙。
“這個你就得自己看著辦了。聰明的姑娘。”左拐如今說她聰明,都不是誇她。“我相信你看了這麼多年造紙,不能說出個所以然,卻感覺很自信,這第一槽的紙漿也讓我期待。”
“我儘量。”這倒不是謙虛,她自己也很期待親手做出來的第一張紙。
“盡力。儘量。”左拐笑一聲,“你說話給自己留足餘地啊。”
采蘩選了木杵石板,而從左拐眼裡看到一絲微贊。“把話說太滿,若做不到怎麼辦?”
“你說呢?”左拐反問她。
她不說了,開始舂搗。姿勢。動作,全來自記憶,全來自父親。
這次左拐沒有走,站在那兒,看她明明是頭一回,生澀而彆扭十分的每一下敲擊漸漸變得熟練準確。這姑娘的身上有另一道影子,強大包容,才華橫溢,但一個已經是固定不變的記憶,一個卻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要做的,不是讓那道影子保護得她滴水不漏,而是打破它,讓她真正能吸收進去,從而激發她的天賦,變得比那道影子還要強大獨立。
她說他沒教她?他可覺得教她很多了呢。
天邊滿是彤紅的雲霞。
丹大人來到曬紙場,看到左拐正面對曬牆出神,便問,“這就是了嗎?”
左拐點頭,“師傅,您猜她抄紙前跟我說什麼?”
丹大人手裡多了一根柺杖,抬起來就敲左拐的頭,“我年紀那麼大了,你叫我猜不是費我腦子嗎?趕緊說!“
看看,是誰說不打徒弟的?他的鐵尺壓根沒派上用場,四十多歲倒還叫師傅敲頭,真是――沒法說。
“她問怎麼不加滑汁。”左拐摸著腦袋往旁邊走開好幾步,“你說她什麼都不會吧,偏偏還不能蒙過她的眼睛。”
“是棵難得一見的好苗子。”丹大人湊近去看牆上貼紙,“你小子要麼不收徒,一收總是天分高的孩子,運氣好得很。這一面牆都是她抄的?”
“是。”左拐離開牆邊,“我讓她再抄一面,她卻跟我說晚上請客吃飯,還說一張紙變成一面紙牆,我應該要嘉獎她才是。那日在六寶樓,我看她冷清清的表情還以為是斯文秀氣的大小姐,誰知造紙的時候花樣百出,讓人哭笑不得。師傅,我可不承認她是我的學生。”
“這紙――”丹大人把話說了一半。
“我知道。”左拐卻心領神會,“從明日起,對那位已經怨累的大小姐而言,才是真正開始辛苦。師傅您老人家當初怎麼提煉我的,我也絕不對她有半點保留。這一戰,其實不止壓得是我一人,還有師傅您的顏面。”
“你看你,我什麼都沒說。”丹大人柺杖一揮,人早讓遠了,“你好久沒嚐嚐你師母的手藝了,走,上我家吃飯去。”
“師傅,我再待會兒。”左拐想等紙幹。
“走吧,瞪著它也變不成金子。”丹大人轉身就走。
左拐只好跟他去了。
新杭會明月樓是全城做杭浙菜最好的大酒樓,今日照樣賓客滿座,但老闆很緊張二樓最大包間裡的客人,時不時自己親自去上菜,就怕不懂事的夥計有閃失。那客人正是童家大小姐。當初認親認宗的酒宴雖然也擺在這兒,但沒有童氏夫婦在,由大小姐自己做東還是第一回,所以老闆想著得幫她招待得人賓至如歸,尤其三桌有兩桌是小孩子。小孩子吃東西的口味和大人不一樣,著實讓老闆花了一番心思。
但采蘩今夜有點心不在焉。只有三日限期解開名單之謎,她本想推遲這頓飯,卻又覺得既然都通知到了,再臨時更改,有些不守信用。她請了不止獨孤棠一家大小,還有蟒花夫婦和鬍子他們。也請了牛安山,但牛老說事情剛過,不要太惹人注意,所以就讓蟒花夫婦代表了。那日除了她,央和蘇徊,蟒花鬍子帶領的其他蒙面人都是牛老借出來的手下,因此功不可沒。
“采蘩姑娘,這壇酒我幹了,要不是你支的好招,阿肆――”本來說好今晚只吃飯不提蒙面,鬍子卻喝得有點大舌頭。
牛紅十分機敏,用力拽下搖晃站著的弟弟,“采蘩姑娘,多謝你幫我們夫妻盤下吉祥客棧,好話我怕說多了倒顯得空,我就敬姑娘一杯,今後都是一家人。”
蟒花也豪爽一聲,“我也敬姑娘。”為阿肆的事,也為自己。
采蘩連忙端起酒杯,抬袖一飲而盡。吉祥客棧由她購入,本想以原價賣給蟒花夫妻,但兩人不肯,說新杭會既然有約定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