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侍衛們看見,報到宮裡去可就不妙了。
雖道嚴愷之是下了休書,李家把韶華接回家也是名正言順,可如果不是弘方把她及時帶出府,李家要想再從宮裡把人接出來可就比登天還難。如今宮裡還等著韶華跑回去,好逮進宮領賞,就連弘方讓李斯年來接人都要拖上一天,不敢公然把人送到李家去。
李斯年的話韶華其實聽得進去,只是聽進去是一回事,讓她擺出一副樂知天命是另一回事。就好像李斯年三番兩次都提到弘方為了救她出來,冒著多大的危險,可她心裡一點都不覺得感激,如果弘方真心為她好,為何不把嚴愷之也救出來。韶華知道自己這樣想是很無理取鬧的,所以她寧可選擇沉默,也不願勉強自己去附和李斯年的話。
聽著他叨叨絮絮了很久,臨到老家門口,韶華忽然開口:“他呢?”
李斯年一頓,看著她眼神渙散,神情漠然,有些心疼,卻只得無奈地回答:“不知道。”
韶華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聽到自己聲音帶著微顫,心裡又是期待,又想要逃避,“活著嗎?”
看著韶華緊張地抬頭看他,又忽然咬唇轉開臉,李斯年想了想,一時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嗯,我想是的。”如今沒有訊息就是最好的訊息,憑嚴愷之和皇帝的關係,或許他們之間另有安排也說不定。李斯年為官這些日子來,愈發理解伴君如伴虎這句話,皇帝的心思最難猜,猜得準也不好,猜不準也不好。他忽然理解當年李閣老急流勇退,要當一個讓皇帝放心而且信任的人,所要付出的遠比尋常人想象的多。
李斯年的話讓韶華鬆了口氣,現在的她終於知道什麼叫做無能為力,她絞盡腦汁都想不出任何辦法,如今唯有向李家求助了,“二爺會殺了他嗎?”
李斯年搖搖頭,不敢回答太多,“我不知道。”按理說韶華如今和興勇侯府已經沒關係,李家若想安生,只要睜隻眼閉隻眼就行。可是李斯年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至少韶華絕對不會這麼做,但他現在沒有任何答案能給韶華,只能勸她死心,“五娘,其實我覺得他是為你好,幸好他的休書送得及時,而你又被世子救了出去,否則能不能把你救出來都難說。”
一句希望,一句絕望,韶華知道自己的話讓李斯年為難了,可她作為一個婦道人家對這種事情真的無能為力,唯有把希望寄託於父兄。若他們都沒辦法,她又能怎麼樣,此刻她聽不進任何勸解,寧願選擇安靜:“我想靜一靜。”
李斯年久久才道一聲:“我們會盡力把他救出來的。”
如果李家不願出手,那他作為兄長替妹婿出頭總可以吧,他實在見不得那個鬼靈精怪的五娘變得如此憔悴。
兄妹二人一路到了李家,煦園早早就有人候在大門口,李斯年跟韶華囑咐了幾句,便朝李閣老的院子方向走去。韶華腦子渾渾噩噩地跟著秦媽媽回到煦園,淩氏一下子就撲上來,抱著韶華痛哭流涕了一番。李勳卓也似乎把心中大石放落,看著母女倆相擁,長長吐了一口氣,喃喃自語:“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淩氏臉色有些蠟黃,眼底是沉沉的黑影,看得出她為韶華的下落安危也擔心了一夜。而李勳卓緊抿著唇,坐在椅子上,雙手拳頭捏得緊緊的,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麼激動的情緒,可是渾濁的眼睛並不比淩氏好多少。香姨娘跟在一旁偷偷抹眼淚,丫鬟們也跟著輕聲啜泣,剛剛懂事的李九郎拉著母親的衣袖,好奇怎麼所有人都一臉悲傷的樣子。
淩氏嚎了好一陣子,才緊張地韶華打量個遍,一邊關心,一邊痛罵:“五娘,你沒事吧,可把阿孃給急壞了。你到底上哪裡去了,怎麼盡做些讓人操心的事呢!”
韶華一進門就被此起彼伏的哭聲充斥了頭腦,自己倒是哭不出來,只覺得腦子裡一片轟隆。看著所有人都在哭,她反而顯得特別冷靜,想要安慰她們,她只是被人綁架迷暈,又不是被人嚴刑逼供。現在嚴愷之的安危未定,她想哭都哭不出來了。
這時,初荷和幼菡被人領進門,一看到韶華平安無事,也激動得熱淚盈眶,失聲喊道:“夫人”
只不過沒等她們把話說完,淩氏忽然收住眼淚,厲聲對初荷怒道:“住口,叫什麼夫人,改叫五娘子。”所有人被淩氏的怒意震得一愣,有些不理解她的火氣從何冒出。“如今只有李五娘,沒有什麼侯夫人!”
既然嚴愷之的休書已下,不管如何,在淩氏看來,韶華就和嚴家再無瓜葛。如今興勇侯府正在浪口刀尖上,韶華最好躲得遠遠的,不要沾惹上什麼關係。
初荷被淩氏這麼一吼,猶豫地看了韶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