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
病床上的人短短几年時間,已經老態龍鍾,再看不出一星半點兒的風韻來。
林天放半年前不幸遭遇車禍,先她一步走了,這幾乎成為壓到她的最後一根稻草,與此同時,她自己也被查出患有子宮癌,接下來的日子,她整個人迅猛地憔悴下來,病情越來越重。
看著病床上形容枯槁,已經滿頭銀髮的女人。甘一諾感到深深地自責,如果不是因為她,陸非不會死,陸叔叔不會開車心不在焉而撞上迎面來的車子,撒手人寰,甚至就連向翡的病,她覺得也是因為她甘一諾,她才會長期鬱鬱寡歡,鬱結在心而致。
儘管,林天放走了以後,甘一諾盡最大的努力去給她治療,討她歡心,向翡的病還是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惡化下去。
醫生說,其實,病人能撐到現在已經算是一個奇蹟,甘一諾比誰都明白那個讓她撐到現在的動力是什麼。
她不知道這些年的掩飾是否真就騙得了向翡,那些她託人從世界各地郵過來的明信片,她模仿陸非的字跡和口氣,一張張填滿,定期地給她送過去,過年過節的那些她假裝陸非寄過來的禮物,那些數目不菲的生活費
向翡每次接過這些時,幾乎都是雙手顫抖著的,然後就是一個勁兒地問她,她的兒子非非現在過得到底好不好。甘一諾將自己花費了很長時間編好的謊話,忍著心疼,面帶著微笑裝著很輕鬆的細細跟她說,她的兒子陸非現在過得很好很好。
但是,向翡一次也沒有提到過,她想見一見陸非,也沒有追問,為什麼陸非只聯絡她甘一諾,卻一次也沒有聯絡他們老夫妻兩。
或許,她心裡比誰都明白,她的兒子回不來了。只是,她的生活需要靠著這樣的謊言支撐下去。
甘一諾想,向翡大概願意這樣被她騙著,因為只有這樣,她還能假裝,她最愛的兒子終有一天會好好兒重新站到她面前。
可是現在,她大限將至,她再也挺不住了。
“非非”向翡極其微弱的一聲輕吟,將甘一諾從漫無邊際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她走過去,低聲安慰道:“阿姨,你好好養病,陸非正往回趕呢。”
向翡已經極其虛弱,甘一諾勉強給她餵了小半碗粥後,她又沉沉睡去。
甘一諾看著她的睡顏,心裡難過極了,想到陸非,她心裡更像是針扎一般的疼。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狂振,她怕擾了向翡的休息,拉開門到走廊盡頭去接。
來電的是一個她從來沒見過的號碼,她躊躇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耳朵剛剛貼上聽筒,男人略顯輕佻的聲音就灌進了她的耳內:“美女,我等你的電話快等成雕塑了。”
甘一諾在腦子裡仔細梭巡了一遍,才想起來電話的是哪一號人物,這個時候,她實在沒有時間和心情跟他瞎扯,於是她冷冷淡淡回了他一句:“請問你找我有事嗎?沒事,我先掛了。”
透過電波,甘一諾似乎聽到了男人在那邊暗暗磨牙的聲音,她愈發意興闌珊,正準備收線,突然,腦中靈光一閃,一個大膽的計劃幾乎是瞬時在腦中成型。
她頓了頓,情緒有些激動地問:“對不起,雷徹,你現在哪裡?我有件事要請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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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幾個小時,雷徹被自己的全新形象雷到外焦內嫩,這個也太“正人君子”了吧,哪裡還有半天風流倜儻的模樣?
甘一諾自背後透過穿衣鏡深深看著他,不知為什麼,即使她的目光投射在他身上,雷徹還是有種,她似乎是在透過他看某人的感覺。
對待情愛一向收放自如的人,並沒有糾結多久,響亮地吹了一記口哨,他挑著眉與甘一諾的目光在鏡子裡狹路相逢:“怎麼,被我的花容月貌煞到了?”
他一開口,甘一諾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剛才一晃神,她還以為那個一臉陽光的俊朗男人回來了。
她輕咳一聲,神情嚴肅地說:“雷徹,現在請你幫的忙關係人命。雖然我知道,這樣做,對她的病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但是,如果能在她最後的日子裡,能讓她開開心心,我的心也能得到一些安慰。我希望在你心裡也把它當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來做,當然,你也沒有義務幫我,你可以拒絕我。”
雷大公子的臉上神色變了幾變,這女人——還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都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他人都隨她擺弄了這麼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多麼樂意幫這個忙了。她倒好,現在才大義凜然地說這些話,簡直是得了便宜還賣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