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只是破碎的‘夢’而已!
皇帝跪在那些靈位前,面容悲愴平靜,沒有往日的冷酷淡漠和皇族那種雍容華貴的感覺。整個人像是一下子變得空靈了。可看見他的眼睛的人,都能從那雙漆黑如夜的眼睛中感到無邊無際的孤獨和落寞,還有冰封千里的決然。好像這個世界上在沒有什麼事情值得他在意,沒有什麼事情好關心,只剩下他自己一個人沒有目標的遊蕩,一條落單的鬼魂。
祖廟地宮這些靈位前,他真切的感覺到自己肩頭的壓力多麼大,也知道一個亡。國。之。君是多麼不可饒恕——三百年的傳承決不能斷在他手中,這是他成為皇帝后的底線。接下來,就是夢陽對外的擴張,他要整片大陸不再有什麼夢陽梵陽赤那思之分,要的是整個大陸的一統!
修羅已經為他治癒敗血症,可是身上還是有疼痛的感覺。這種尖銳的刺痛反而讓他異常清醒,狀態前所未有的好。他在自己先祖的靈位前,心中只有滿當當的自信!他渴望用鎧甲和刀劍重新劃分大陸的版圖,這個願望從來沒有這麼強烈過,似乎自從他與赤那思最強的武士戰得不分勝負後,一下子找到了自我——原來他也是這個級別的人物!同樣可以執掌天下命脈,笑看星墜月浮,將日月星輝披戴在肩,舉手投足間,天地動容。
這樣自信的感覺下,他只覺得自己過去這二十年全白活了,現在的自己才是真正的他!
皇帝隱在袍袖中的握我成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肉中也渾然不覺的痛,心中只有滿滿的狂熱。胸膛中的火焰好像要將整個天地都燒成灰燼般,可是整個天地都好像容不下他那狂熱的火焰。
紫檀木的靈位,燃燒跳動著的燭火,安靜不語卻滿心狂熱的帝王整個地宮說不出的詭譎。林夕皇帝身上那股氣勢好像連牛。鬼。蛇。神都不願意靠近,稍一接近,那胸膛中的火焰就會將其點燃,像地獄煉火一樣熾烈可怕。
安靜的地宮想起一陣門閂摩擦的聲音,那個常年打掃地宮的老僕人躬身道:“陛下,大國師已經準備好登基大典之事,大臣貴族們都在等著您。”
今天是他登基大典的日子。皇帝略略抬起頭,“嗯”了一聲,然後站起來,整理好袍服,大步走去。經過老僕從時,他看著老人面板蒼老皺褶的面容說道:“看守好這裡,我不能常來,這裡的打掃上香之事就交給你了這麼多年來,都是你在守護這裡,你想要什麼賞賜,儘管開口,不必拘謹!”
老僕人渾濁的眼珠看著皇帝,撅起的嘴巴看起來像金魚,說不出的好笑。可老人的聲音像斧鉞般鏗鏘:“老奴不要什麼獎勵,老奴從‘安陽皇帝’開始駐留在万俟家的地宮,到陛下您已經是第五位皇帝了。老奴能和這些夢陽偉大的皇帝在一起是老奴的榮耀,怎敢奢求賞賜?若真要什麼賞賜的話,老奴只要陛下能給夢陽一世安寧,這就夠了!”
皇帝心中一凜,安陽皇帝開始,那不已經過了一百年了麼?這個老人究竟活了多久?為什麼他在皇宮這麼久,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老人?也是自己來地宮慰告父皇在天之靈時,才第一次看見這個老人的啊。
皇帝看著他執著神情,心裡突然很不是滋味,說道:“一世安寧麼?恐怕我給不了我想要的是整個天下,所以會有戰爭,會有死人,死很多很多人。一世安寧我給不了”
老人沒有說什麼,蹣跚的從皇帝身邊走過,拿起靠在牆角的掃帚,慢慢的打掃開來。他看起來就不像是在打掃,倒像是雙手支著掃帚不讓自己倒下去——這個老人看起來隨時都會死掉一樣。可他渾濁的眼睛在地宮昏黃的燭火下閃著亮光,亮的可怕。只聽他嘶啞的說道:“那老奴就一輩子呆在這片地宮裡,與万俟家的先祖為伴,不理會您所說的那一片天下的戰亂紛爭只要這裡寧靜安詳就夠了!”
老人的話語聽起來有些頂撞自己的意蘊,若是平日,自己定會下令處死。可皇帝竟對這個老人生出不忍來,畢竟這個老人年齡太大了,他幾乎是夢陽這一百年來活著的遺蹟了,誰活著都不容易,更何況一個整日待在昏暗地宮中的垂死老人?
罷了,罷了!皇帝嘆了口氣。他轉身踏著石階向地面上走去,可老人突然叫住他,說道:“敢問陛下,當年夢陽第四位皇帝,就是那個率領三十萬大軍殺到極北還日拉娜河南岸的碧海皇帝,與百年前讓赤那思人殺到縹緲城皇宮的安陽皇帝比起來,哪一個算好皇帝?”
林夕皇帝抬起的腳落不下去了,他緩緩收住腳。外面的陽光透過地宮石階的通道照進來,剛好勾勒出皇帝那挺拔的輪廓。琉璃龍翔袍在金色的陽光下璀璨閃灼,光華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