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伸出手,握住女孩胳膊,輕輕拉起她。
“寧正,走吧——在帝都等我,終有一天,我會去帝都皇宮找你——這是我給你的承諾。”
女孩站了起來,泣不成聲。
“走吧,殿下,走吧”老太監輕輕拽著她。
寧正咬了咬嘴唇,慢慢向後退去,說道:“星辰——莫要讓我等久——但我會一直等你!”
她終究還是轉身離去,帝王世家,從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看似榮華富貴至高無上,卻比升斗百姓少了諸多自有,就連和喜歡的人兒平平靜靜在一起都不行。
她能做的,只有等待,還有留下一個承諾,留下一個希望,等待下去。
一路返回馬車,她沒有回頭,手指放在齒間,緊咬著,忍住壓抑在心中的悲傷,忍住眼裡的霧氣,忍住回頭的衝動。
儀仗繼續開動,打著皇甫大旗的御林禁軍武士策動戰馬,金紅相間的大旗翻卷如浪,沿著紫梁大街出了城門,消失在崇山峻嶺間。
星辰強撐著沉重的腦袋,看著車隊從視線中消失,終於重重倒下去,渾身最後一絲氣力被抽盡。
不得不接受現實,寧正走了,偌大的尚吉城,他又是一個人了。
寧正,我們何時才能再見啊?再見之時,我們還會緊緊相擁麼?
寧正啊,你在我心裡刻骨銘記。
現在,就讓我沉沉的睡著吧,也許我們還能在夢中相遇。
迷迷糊糊中,星辰聽到有人在他身邊說話。
“星辰,哥哥來了——”
他微微抬起沉重眼皮,看到一個渾身罩在黑色長袍的人站在他身前,聲音低沉溫柔。
第62章 真我(一)
頭痛愈裂。
星辰感到自己頭骨被一把鋸子生生鋸開,森白的腦子露在空氣中,在被一把把燒的滾燙的錐子扎著。他覺得自己的記憶如此混亂,像極北草原無月的寒冬中,颳起的凌厲風雪,又像一塊水晶,不斷粉碎又重新粘合在一起。
無數從沒見過的畫面出現在腦海裡,荒誕不經,又真實的可怕。
他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在夢中他是一個夢陽一個諸侯國的世子,父親是威嚴的大將軍,母親是一個貌美如仙的女人。他住在大大的王宮裡,所有人都會對他柔和的笑,叫他‘世子殿下’,說他將來會像大將軍那樣,披上月白鎧甲,身後跟隨無數忠心耿耿的武士征戰四方,他的名字會傳遍整個帝國,甚至極北野狼般的蠻族人聽到他的名字也會戰慄顫抖。
可他不覺得自己會成為這樣偉大的人,他只想安安靜靜看著天空,在王宮的空地上放風箏,坐在開滿風信子的花園裡聽鳥兒唱歌,他就喜歡這麼些簡單美好的東西,才不要當什麼大將軍,當什麼夜國國主。他只是個平庸的,軟弱的孩子啊!
夢中,他還有一個叫做夜淵鴻的哥哥,同父異母。他總覺得愧對於這個哥哥,因為世子之位和大將軍的繼承權,都是他生生從哥哥哪裡搶來的。父親執意廢除哥哥的母后正室王后之名,立他的母親為王后,按照夜國夜氏祖訓,正室王后的嫡長子為世子,繼承父親的權利和國土。他總覺得對不起哥哥,可哥哥從不怪他。哥哥經常說,‘將來星辰當上了大將軍,哥哥就騎著馬像弓箭一樣站在你身邊,你說殺誰,哥哥就飛過去砍掉他的腦袋!’
那一年,哥哥終於像父親一樣披上了堅甲,身後大麾飄蕩,騎在高大雄駿的戰馬上,真真正正成了一名武士!而他穿著胸前繡著蔚藍風信子的長袍,遠遠看著哥哥的英姿,突然就好好想也能騎上馬去遠方。
夢境又幻化了,這次是一個頭發紅的像燃燒的火苗一樣的男人,他穿著猩紅的長袍,甚至連眼睛都是炭火般赤紅。他舔著鋒利纖薄的嘴唇,聲音高亢的說:“你是行走在雲端的神,要好好活下去。”
接著畫面越來越混亂,他得知了淵鴻哥哥慘死戰場的訊息,又看到哥哥一個人渾身是傷的回來。看到自己和大傷痊癒的哥哥在一起談笑,又看到哥哥面目猙獰要掐死自己。看到那個對他說要好好活下去的紅髮男子在對母親邪氣的笑著,又看到他雙手高舉起來,父親的身體便被拋到空中,彷彿炸開了一樣鮮血迸濺。
那些溫柔又鋒利的記憶像蜘蛛的網,將他纏了一層有一層又一層,結成一個厚厚的繭,將他包裹其中。
回憶的畫面還在繼續湧現。
他又被置身一片廣袤無邊的草原上,看到潔白的羊群緩緩走過,看到牧馬人身後跟著獵狗追趕著馬群,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