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老得不成樣子的老頭
當然,可以有無數的理由解釋。
大家都一樣的貧苦,靠幾畝山田吃飯,誰也不是沒有出過力,李乾剛失蹤的那一年,大家還是隔三岔五都來看望,接濟一下。
只是,誰也沒有義務,李乾長久不回來,婦人眼瞎治病的錢怎麼填都不夠,大家也不可能無限的接濟,總也有冷淡下來的時候。
這也是人之常情,李乾沒回來,他們也不會意識到,可李乾偏偏回來了,眼下的破敗冷清和以前李乾在時他們巴結熱絡的熱情對比,複雜的感覺就充斥了他們心頭,在面對李乾時似乎也挺不起腰桿。
李乾倒沒有多在意。
他從頭到尾都是一臉淡然,平和,和每一個人打招呼,說上兩句,也絕對沒有責問大家的意思。
至於他失蹤的原因,他也給了一個解釋。
三年多前趕考途中,被人劫持了,又賣到烏蒙國(烏蒙國有奴隸買賣),李乾當了兩年的奴隸,靠著才學獲得了主人的賞識,漸漸地位高了,積攢了一大筆錢,終於把自己贖了出來,最近才回到慶元國來。
這個解釋,也說不上多完美,但也足夠矇騙李家村人了。
李乾帶回來幾箱行李,都是吃得穿的,他就當小禮物送給了李家村人,每家每戶都分到一些,又每人添了五兩銀子。
這份禮物,在南華府也許算不上什麼,但在這種窮得叮噹響的山溝裡,簡直是大禮了。
幾乎每個李家村人都感覺誠惶誠恐,但又沒有人能拒絕重禮的誘惑。
李乾辦完這些事,就拒絕了李家村人的再三挽留,將父母都接上馬車,在十幾名僕人的護送下,揚鞭朝東陽城行去。
馬車上,李乾目光平靜的看著逐漸遠去的李家村。
心中也沒有什麼惆悵或者留戀的情緒,反而有一種解脫般的輕鬆。
這個他生活了十六年的村莊,記載了他一切酸甘苦辣的少年往事,終於一去不復返了。
從此,李家村,還有李家村的村民,也將漸漸在他腦海裡淡化,直到徹底的消失。
他回過頭。
看到一雙渾濁的眼睛,眼睛裡有激動,欣喜,茫然,甚至有些疑惑。
“阿爹。”
李乾心裡湧起一點波瀾,輕輕的喚了一聲,又伸手將躺在一邊,已經睡著的母親身上的毛毯拉好。
老人嘴唇蠕動了兩下,李乾剛剛回來時,他激動過了,高興過了,在巨大的激動和高興過後,老人的情緒也漸漸平穩。
三年多了,老人經歷了人生大起大落,即使唯一的兒子回來了,可以卸下山一樣沉重的包袱了,那種累到極點,苦到極點後解脫的情緒,竟然壓過了對兒子回來的極度喜悅。
他比自己想像的要恢復得快。
也發覺眼前的兒子和那個記憶中的兒子幾乎判若兩人,他雖然是老實人,但不代表沒腦子,不然也生不出李乾這麼聰明的兒子。
當心情漸漸平靜,他腦海裡閃過不少疑問,他用手摸了摸放在身旁的一個包裹,這就是那個他要自殺的晚上,從窗子外飛進來的包裹,裡面是一大包金銀珠寶。
這一大包珠寶,他只動用了一小塊碎銀子,也從未和村子裡任何人說過。
老人一輩子窩在山溝裡,也有一種山溝裡農民的小精明,懂得財不露白。
那晚上的異像,婦人的夢,綠色的燭火,陰風,來歷不明的財寶,還有眼前這個氣質大變的兒子,老人有許多想問又不敢問,甚至不敢去想的疑問。
“阿爹,其實我是騙村子裡的人的,我雖然到了烏蒙國,可沒有當過奴隸。”李乾忽然開口了。
老人愣了一下,他看到李乾的目光平和,深邃,彷彿能看透他的疑問一樣。
“我遇到了很多難以解釋的事,我沒有告訴你,是因為這些事都過去了,而說出來,也只會給你們增加煩擾。我知道阿爹其實比姆媽聰明得多,想得也多,所以我也不想騙阿爹什麼,我能保證的是,無論是三年前還是現在,我都是你們的孩子,會侍奉你們左右,你和姆媽,以後都會好的。”
李乾微微嘆了口氣,目光顯示出一種坦然。
老人粗糙的大手搓了搓衣角,渾濁的目光停留在李乾身上許久,流露出一種慈愛的神色,他放棄了追問,他從來不是一個咄咄逼人的人,何況是對自己的兒子。
“四兒,姆媽和阿爹都這一大把年紀了,還指望什麼,只要你活著,就比什麼都好。”
數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