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還是強忍住性子道:“你老人家還要點什麼?”
青衫老者又猶豫了片刻,方道:“再來一碗清湯,如何?”
夥計強擠出一點笑意:“客人你稍等片刻。”
夥計送來了一張烤得已焦糊了半張的油餅,以及一碗清得可以照出影子來的湯後,存心刻薄地道:“老人家已高壽了,也該好好待自己一番了,要不一輩子奔波勞碌還能圖什麼?”
青衫老者很友善地一笑,一點也沒有生氣的模樣:“此言有理,可惜老朽已只有幾日性命了,已不必計較這些。”
他微閉著雙眼沉吟了片刻,睜開眼來,道:“三十四日吧。”
“什麼三十四?”夥計有些回不過神來。
“老朽在世間為人只剩三十四天了。”青衫老者道。
夥計先是一怔,復而像是受了戲弄般不悅地道:“你如何知道?莫非欺我無知?”
青衫老者笑了笑,也不與之爭辯。夥計也不便一味刨根問底,只有訕訕退出。
客棧為兩層的木樓,客家居上,店家居下。因為今夜只有青衫老者一個客人,掌櫃、夥計便早早歇息了。
孰料剛朦朧欲睡之際,忽聞樓上“嘩啦”一聲響,隨後便是如珠子在地上滾動的聲音,一下子將掌櫃、夥計都驚醒了。
這幾日客棧一直門庭稀落,就算有盜賊光顧也撈不到什麼好處,兩人都懶得理會。
卻聞樓上那老者朗聲大笑,笑得甚是開懷,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掌櫃心頭便有些煩躁了。有些人在自己鬱郁不快之時是最見不得他人心情舒泰的,或許掌櫃便在此例。
他有些惱怒地以指叩了叩木板隔開的牆,對在一側另一間屋內的夥計道:“去看個究竟,可莫出什麼亂子!”
夥計嘀嘀咕咕地下了床,趿著一雙鞋“噔噔”地上了樓,直奔那青衫老者所住的屋子。到達房前,也不叩門便推了進去,只見一室燈火,青衫老者正襟危坐,衣冠整齊,身邊桌上擺了一個八邊形的盤子,盤子上放滿了花花綠綠的珠子。桌旁還放著一個盒子,裡面還有不少同樣花花綠綠的珠子。
夥計頓時明白方才那流動聲是怎麼回事了,大概是青衫老者一不小心弄倒了這些珠子,心中暗忖:“這老頭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半夜三更在擺弄什麼,真是越老越討人厭。”
還沒等他出口,那老者已先開了口,竟不是指責他貿然闖入,而是滿臉喜色地道:“同喜,同喜!”
夥計一怔,氣極反笑!他真有些哭笑不得了,啞然道:“老人家何必一味尋我開心?”
青衫老者忙道:“豈敢豈敢?實是有喜可賀!”
那夥計將嘴一撇,道:“小的倒想聽聽有何喜事?”
“天瑞重現世間,這豈非可讓普天同慶的大喜之事?”說到此處,青衫老者又拊掌而笑,笑容可掬。
夥計見他笑得如此歡暢,不由想到白天他曾說他自己只能再活三十四天,看他此時神情,何嘗像是隻能再活三十四天之人?反倒像是可再活三十四年!心道:“這人若非愚弄我,便是有些痴傻了。”當下道:“天瑞又是什麼?”
青衫老者一怔,復又展顏道:“天瑞便是最吉祥之物,蒼穹之中有四天瑞,即為蒼龍、鳳凰、麒麟、玄武。天瑞之現,天下大吉,豈非可喜可賀?”
夥計一聽,大感不著邊際,便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道:“天下大吉又如何?大凶大吉也不是我等該操心的,小的只盼明日多來幾個客人,只求今夜能睡得踏實安穩些。”
說話時,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了那八角形的盤子幾眼,意在提醒青衫老者莫再弄出莫名聲響來。
青衫老者似乎壓根沒有察覺到夥計的不耐,他還以為夥計是對他那八角形的盒子有了興趣,便道:“這是微盤。”又指了指花花綠綠的珠子道,“此乃智禪珠。”
夥計雖然終日與抹布和掃把打交道,但對樂土處處可見的智禪珠還是知曉的,當下訝然道:“老人家竟懂禪術?”聽他語氣,與其說是好奇,倒不如說有些難以置信。
青衫老者微嘆一口氣,道:“禪術玄奧莫測,憑藉禪術可以察天人之變,萬物更變交替之真諦,窮盡蒼穹的一切玄機。老朽實不敢妄稱一個‘懂’字,論究起來,或可說已臻奪斷之列吧。”
禪術分為三個境界,最初的便是射覆,更高一層的境界則是奪斷,而至高無上的境界則是紀世。古往今來,相傳唯有武界神祇時代的大智大慧的智老達到了“紀世”的最高境界,成為智絕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