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一切已經歸於沉寂,有的只是靜靜的風。
風是夜的寵愛,她是黑的精靈。
當她悄悄拂過你的全身時,你感覺不到她的存在,卻又似乎感到了一切的存在。她瞞過你的眼睛,卻把你全身的感覺融入了黑夜裡。迷離之中,你已經是黑夜了。
風靜靜的吹。
她打著旋兒,卷著迷途的花瓣,夾帶著暗裡野狼的呼聲,越過山脊,直吹到一柄鐵劍前。
一把插在地上的鐵劍。
劍身修長,劍刃幾乎是鈍的。劍柄則是粗糙的桃木所造,裹著厚厚的布條。布條已經很舊了,在汗漬和暗紅的血漬覆蓋下,幾乎看不出本色來。
鐵劍的主人是一位灰衣少年。
灰衣少年寂寂的站在夜色中,抬頭望著圓圓的月亮。
他的腰挺得筆直,臂下垂,手指僵硬的曲著,間或微微一顫。他的頭髮很短,鬆散的壓在頭皮上。臉上很乾淨,幾乎沒有什麼鬍子。
他的眼睛奇怪的瞪著,就象夢中的遊子,說不出到底在看著什麼,也搞不清到底看見了什麼。
只有他的頭努力的仰著,對著天空。月亮移動,他的頭也跟著扭動,似乎他全部的生命都指向她。
在月色中,少年的眼睛閃著藍色的光。
漸漸的,霧氣上來了,月亮的臉也朦朧起來了。
“叮噹叮噹叮叮”
突然,從山脊的另一邊,傳來一陣清越的鈴聲。
過不多久,一點黃黃的光自山邊冒出來。那是一盞燈的光。
灰衣少年站著不動,手下垂,用力的曲著手指。
“叮噹叮叮叮噹”玲聲近了。
一輛破舊的牛車從夜色中鑽了出來,車前的油燈隨著玲聲的節奏,一晃一晃的。
不只是油燈在晃動,整個車身都在一搖一晃的。這輛車實在太舊太破了,每根木頭都在“嘎吱嘎吱”呻吟著。車上的蓬倒還是半新的,頂上掛著貨物。
拉車的牛也太老太瘦了,土黃的皮下便是凸出的骨架,一顫一顫的晃動著。微風中它低著頭,高聳著脊背,半眯著眼拖著牛車緩緩而行。
一個老頭斜斜的靠在車蓬前。他勉強睜著雙眼,嘴裡咕咕啷啷的,不時舉一下手裡禿了毛的鞭子,駕著老牛一顛一顛的趕路。
灰衣少年站著不動,手下垂,用力的曲著手指。
牛車近了。
“爺爺,什麼時候才到風旗鎮呀”一個人自車中發問道。
“恩,恩快了”老頭吶吶地道。
“快到了,快到了你已經說了三天了。”
“恩,恩。”
灰衣少年站著不動,手下垂,用力的曲著手指。
“叮叮叮噹”黑暗中的玲聲格外清脆動聽。
“對了,爺爺,中午在平安鎮時,我買了一些饅頭,你吃一些吧?”
“不了你自個兒吃吧。”
“吃一點吧,晚上就吃那麼點,還趕夜路呢。”
“恩,不吃了,你把那壺茶給我。”老頭挪挪身子說。
“哎呀,老是喝你那茶,又苦又澀的,有什麼好的?”
“嘿嘿”老頭一笑。
只聽車蓬裡乒乒砰砰一陣響動,接著車蓬前的厚布簾被人揪開一角。
“喏,拿著,先吃饅頭,再喝茶。”
“嘿嘿”老頭又是一笑,將手中的饅頭舉到嘴邊,咬了一小口。
灰衣少年站著不動,手下垂,用力的曲著手指。
“呀爺爺,爺爺!看那裡,有個人呢。”車中人壓低了聲音道。
“恩”
“看看,那兒”
一隻細細的手自蓬中伸了出來,指向灰衣少年。這樣的月光下,小小的手腕上,一隻小小的玉色鐲子發著晶瑩的光。
“恩”老頭一手持鞭,一手端過茶壺,眯了眼細細的品著。
“看見了?還是個少年呢,這荒郊野外的,難道迷路了?喂,喂!”
一個人從蓬中探出半邊身子來,向那灰衣少年招呼道。夜色中,只看見一縷長髮飄了起來。
“哎,你是誰呀,迷路了嗎?”
這聲音清脆至極,將那跳動的牛玲聲都壓了下去。
灰衣少年沒動。
“我們是過路的,你知道風旗鎮還有多遠嗎?”
灰衣少年沒動。
“喂,你要不要跟我們同路呀?”
“吱”“嘎吱”“叮